雪央垂下了眼帘,他记得,那日,他正在与白锦切磋武功。
“等我们赶到时,雪寨已经血流成河,几乎是空无一人,只剩下凝儿一个人被许多人包围其中,死死撑着。”
“我当时看到她雪白的衣裳染成了红色,眼里只剩下一片血红,绿末将她救了下来,也将那些人杀了个干净,她的旁边,躺着她的父亲母亲,早已没了声息。”
“她躺在我的怀里,不停的吐着血,说话已经连不成一句。”
“在她断断续续的话中,我明白了这是她们两个寨子之间的血海深仇,她刚出谷,便有寨中之人等在外面,求她相助,她不能不管,又不愿意牵连我们,便孤身一人前来了。”
“她擅长的是音功,当时的她没有携带琴,除了音功以外,她的武功虽比平常人高出许多,但在药谷来说只是中等,也更加赢不过车轮战。”
“她的体力终于耗尽,只死死撑着想在见我一面。”
“我那时候特别后悔,为什么没有和她一同出谷,为什么不答应娶她。”
“我救不了她,哪怕我的医术再好,也救不了频临死亡的她。”
“她就那么死在了我的怀里,再也活不过来了。”
绿末抹去眼角的泪水,那个时候,无论他叫了多少声师娘,她再也没有答应了,师傅抱着被鲜血染红了衣裳的她一路回了药谷。
整整三日,只守着她,一句话不说,片刻也未离开。
为了能将她葬在药谷,师傅和她举行了冥婚,成亲那日,竹苑红的似火,这是她最想要的,却终究看不到了,不过,也终是了了她的心愿,入了黄泉,也未有遗憾了。
按照药谷的规矩,她是不能葬在死地的,后来是谷主念他们情深,下令将人留在了死地,也以师娘的身份入了祠堂。
从那以后,药谷的人无人再提及向凝儿这个名字,谷主也对他当日干涉俗事未师娘报仇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追究。
那一年内,师傅从未笑过,经常站在院子里发着呆,有时候会突然笑,有时候会突然苦。他怕师傅如此下去承受不住,便提议让师傅外出游历,不久后,师傅便带回了喻坤师弟,也慢慢的平稳了情绪。
只是再也不像以往那般笑的开怀,大多都是波澜不惊,性子也随意了很多,似乎看透尘世一般。
雪央记得,那日不羁抱着浑身是血的向凝儿如木偶一般回了药谷,他远远的便察觉到怀里的人没了生息,心下一个咯噔,他知道他这个师弟有多在乎他这小徒儿,这对他简直就是天大的打击。
他去求了药谷谷主,以条件交换,换了向凝儿以不羁妻子的身份留在了死地,入了祠堂,从此便名正言顺了。
若那丫头泉下有知,也定时欣慰的。
官凉儿此时早已泪流满面,她不知道,一向豁达的不羁师叔竟然还有这样一段过往,忍不住自责起来,若不是自己多嘴,也不至于徒惹了不羁师叔伤心。
喻坤只知道师父与那位师姐有着深厚的关情谊,却不知还有这样一段撕心裂肺的故事,他起身拿出笛子,背对着众人缓缓吹着。
师父,今日一别,来日相见已不知是何时,这就当做徒儿临别前为您做的最后一件事吧,若他日,他还能活着,定来拜见。
喻坤的音功不仅可以杀人,还可以织梦,让人在梦境里得偿所愿。
第022章
喻坤一曲结束, 便只剩下雪央还清醒的坐着,官凉儿趴在桌上, 嘴角微微扬起, 不知是梦到了什么。
绿末趴在另一边,熟睡的样子很是好看, 没了平日里的倨傲肆意, 俊脸上挂着笑意,多了几分乖巧。
不羁斜靠在雪央的身上, 已然沉睡,若是平时, 他自然不会为喻坤的织梦曲所沉迷, 可是现下本就喝的不省人事, 心里又念起了故人,自然抵不过喻坤擅通的音功术。
雪央的音功术不必喻坤差多少,只是很少显露, 是以,也只有他一人尚且清醒。
喻坤朝着雪央缓缓跪下, 很是郑重的道。
“喻坤如今一走,不知能否有归期,还望雪央师叔对竹苑照拂一二。”
雪央很是魅惑的一笑。
“照拂?好歹你们那竹苑还剩下个绿末相陪, 我这里可只剩下我一个孤家寡人了,说不准谁照拂谁呢。”
喻坤一愣,是了,凉儿师妹明日也要离开了, 以往热闹的未央阁怕是要清净些日子了。
“那不如,相互照拂?”
喻坤绷着脸小心翼翼的道。
雪央不置可否,指了指趴在自己身上的人。
“还不将你这师傅师兄带回去,莫不是要睡在我未央阁?”
喻坤这才连忙起身将不羁抱了过来,看着还睡得香甜的绿末,犹豫了一下便道。
“喻坤先将师傅带回去再来带师兄。”
雪央点点头,看着喻坤一身红衣魅惑至极,可偏偏人是个木讷又沉稳的,也不知这样的性子为何偏偏喜欢那血红的颜色。
雪央将官凉儿抱起,走向她的屋子。
脑海里闪现出曾经的画面,这一幕多么的熟悉,曾几何时,幽儿贪杯,他也是这般抱着沉睡的她,小心翼翼,如若珍宝。
如今,连凉儿也要离他而去了,这未央阁倒似真的待不下去了。
不如,再去游山玩水一段时间,人家弟子都求他照拂一二了,就顺便捎上不羁吧。
喻坤再到未央阁时,院子里只剩下绿末还趴着,夜里有些凉风,再是好的身子在这里熟睡也怕染了风寒。
喻坤赶紧上前将绿末抱起,心里却一叹,也不知他这懒散的师兄能否照顾好师傅,师傅向来喜欢他泡的茶,喜欢他酿的酒,可师兄一概不会,幸好前些日子知道要走,多酿了些桃花酒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