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1 / 2)

父皇没有回答。他定定看着宋郎生一会儿,只道:“你处事磊落,为官数年,为朝廷为百姓所为,朕皆看在眼里。”

这自然不会是真正的理由。

父皇又道:“襄仪她为了护你,宁可瞒住朕,冒着欺君之罪也要嫁你。天底下,岂有拗得过子女的父母。”

即便是宠爱公主,身为帝王又岂会轻易把女儿嫁给与前朝有所纠葛之人。

更何况,这公主还身兼重任,手掌监国大权。

宋郎生见父皇这般说法,显然是不愿深谈,“既然皇上并不愿追究臣之身世,今日召臣入宫,是为何故?”

父皇微微一怔。

宋郎生徒然得知身世,不仅未有如想象一般或恨或愤,反倒一片清明坦然,在接受完事实后平静的询问父皇的真正用意,这胸中丘壑,是非常人所能及。

父皇慢慢的站起身,越过宋郎生,负手道:“朕原本是真心想让你与襄仪长相厮守,若非已到了油尽灯枯的之境,实不愿见襄仪伤心难过。”

“如今,朝中佞臣当道,军中忠奸莫辨,外有夏阳侯野心勃勃,前朝余党更是虎视眈眈,连朕的几个兄弟都等着朕倒,再伺机而动。”父皇叹了叹,“太子年资尚浅,不足以对付这乱局。”

父皇慢慢回过头,暮光映上他苍苍白发,“朕……需要你的力量。”

宋郎生沉静道:“臣只不过是区区大理寺卿,恐怕并不能替皇上分忧。”

“或许其他人不行,你可以。”父皇道:“你是前朝余党眼中唯一的皇嗣,只要你找到瑞王为你留下的密地之所,必能一呼百应,将最大的隐患一网打尽。”

宋郎生心头一凛,父皇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若成了叛军头领,自能得知潜伏在朝中的叛党究竟有谁,从而引蛇出洞,险中求胜。

宋郎生毫不犹豫道:“即便臣非亲生,多年来父亲待我如亲子,养育之恩尚不能报,遑论加之利用,陷父亲的旧属于不义之地。臣……恕难从命。”

父皇怫然道:“难道你就能眼睁睁看着奸臣贼子掀起血雨腥风,让安逸度日的百姓陷入战火,让襄仪为了守护朕的江山陷入险境?”

宋郎生道:“倘若真有这么一日,臣所能做的,只有带公主远走高飞,至于其他,臣一介平庸之辈,无力回天。”

“好一个无力回天,你可知你——”父皇的声音一顿,却是气的连站也站不直,宋郎生赶忙起身扶住了他,唤人去召太医,这时父皇喘了喘道:“本以为你心系苍生,断不会因私废公,因小节而舍大义,如今看来,是朕……错了。”

父皇的一席话,不仅令当时的宋郎生陷入某种震撼中,更让此刻听完真相的我久久无法言语。

我从不知父皇的思想觉悟如此之高,更不知他对宋郎生的期许如此之大。

我说:“父皇绝不会就此作罢,若不能为他所用,依他的手腕,多半就不能留你了……是以,这便是你之后冷落我的原因么?”

宋郎生目光略略闪动,道:“若你知悉一切,必会奋力救我,我实不愿再累及你。”

我想起了那个寒冷的雨夜,父皇不知何故罚他跪在御前,我想要陪他,他却冷漠疏离的说:“那些话,从来都是公主说的,我没有。”

那个时候,他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拒绝我的情义呢?

念及于此,我忍不住搂紧宋郎生,他见我这般黏糊,反倒微微一笑,“都过去了,现在我不是好端端的在这儿么?”

“嗯……”我低声道:“只是后来,你又为何会……”

“后来,聂光不知从何得知我是君锦之之子,并找到我,同我说了一番慷慨豪言,呵……或许皇上说的不错,所谓前朝复国,本就是聂光为成就自己的野心所编织的谎言,”宋郎生缓缓道:“可不论孰真孰假,我已是没有退路了。”

没有退路。

即使他坚持到最后,父皇也必会杀了他,并昭告天下前朝皇嗣血脉已断,绝了聂光的这条匡复旧主之名。

若当朝驸马以此名义处斩,连我也会牵连失势,甚至不能保全性命。

宋郎生道:“这一场阴谋若不能消止,天下何曾方能太平。”

我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他,“两年前在灵山之上,你假意下药,是为了取信于聂光的投名状么?”

“嗯。”

我心中隐隐不安,“可如今你却为了救我性命去索解药,聂光知你仍在乎我的生死,又岂会再信你?若是事败……”

若是事败,便只能当成乱臣贼子一并剿灭了。

宋郎生笑了笑,“又不信我了?这两年的精心部属正是为此一战,我,自有必胜的把握。”

我定定的望着他,他的笑容依旧,眼眸沉静柔和,仿佛当真胸有成竹。

我闭上眼,“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何父皇不将这全盘计划告之太子而让你孤军奋战……”

“他自然有他的考量。”

我惶惶然,“可,可他一直昏迷不醒,如果太子一直误解下去,如果……”

一个轻盈的吻,将我的话堵在了唇边。

我缓缓睁眼,近在咫尺的眼瞳中万般柔情带着丝丝倦意化开,他浅笑道:“即便真有如果,有你在我身边,我又有何惧?”

对我而言,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一个对我温言细语我就狠不下心肠,一个对我展颜而笑我就移不开眼的人。

刹那间我心头万绪化为心安,胸口有什么滋味溢出,有他在,有何所惧?

我摇了摇捏在指尖的药丸,“你就是不想与我多说,非要我服下解药才安心。”

宋郎生扶额连连摇头道:“你服下解药之后仍会忘尽我方才所说,我不还得重说一遍?当真是麻烦至极。”

我嗔怪的斜了他一眼,心口却是欢喜与忧愁如千丝万缕般纠缠,“你当真会原原本本和我说一遍这两年所发生的所有事?”

宋郎生无可奈何叹了叹,俨然觉得单凭他一张嘴说尽两年是是非非是一件暗无天日之事,“我尽量。”顿了顿,“哦,不过,关于煦方之事,我是不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