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完这番话以后,坐在座位上想了想,然后站起来向所有人宣布:“各位指挥员同志们,我决定亲自到城里去走一趟。”
“什么?”听到我的这个决定,丹尼洛夫从座位上蹦了起来,吃惊地说:“司令员同志,您说什么,您打算亲自到城里去?”
“没错,副司令员同志。”我点了点头,肯定地说:“我决定亲自到城里去看看情况,给指战员们鼓鼓气,让他们再接再厉,争取在天黑前占领别尔哥罗德。”
“丽达,要知道我们在城里有三个师的部队,就算你不去鼓舞士气,他们也能占领城市。”基里洛夫出于关心,苦口婆心地劝说我:“城里太危险,别忘记了方面军副司令员阿帕纳先科大将的教训,为了你的安全,你还是留在这里指挥吧。”
基里洛夫的话一出口,别济科夫就连声附和说:“没错,军事委员同志说的对。您是集团军司令员,不能随便到危险的地方去冒险,还是留在这里指挥吧。”
我摆了摆手,态度坚决地说:“虽然我们在城里有三个师,但却没有一个统一的指挥,各师如今是各自为战,很难形成强大的战斗力。也许能在局部区域占据优势,但要想把德军从城里赶出去,是非常困难的。”
“既然是这样,那么我就陪你一起去把。”基里洛夫听完这么说完,忽然出人意料地说了这么一句。
“好吧,军事委员同志,我们一起到城里去。”我知道如果不答应基里洛夫,让他和我一起进城的话,他就会和其他人一样,反对我到城里去指挥战斗,所以便爽快地答应了。在临走之前,又向丹尼洛夫交代:“副司令员同志,这里就交给您和别济科夫上校负责了。”
“恩恩,没问题。”丹尼洛夫也非常爽快地答应道:“我会和方面军司令部以及下面的各师保持联系的。”
十几分钟以后,我和基里洛夫乘坐的吉普车,就进入了城市。看到街道两侧被炸塌的建筑物,闻着烧焦了的铁锈、木炭、砖瓦以及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的难闻气味,我的心情不禁变得烦躁起来。
正好吉普车因为前面街道上的砖石瓦砾太多,而无法向前开,我便推开车门下了车。我顺着满是砖石瓦砾的街道往前走,打量着出现在我视线里的指战员们,除了少数战士正在收敛街上的尸体外,其他人就坐在马路牙子上吃自己的午餐。他们的午餐很简单,就是几片干面包和干香肠,啃几口面包然后就着水壶喝一口水,丝毫不在意旁边摆着的成堆尸体。
看到这一切,基里洛夫愤愤不平地说:“该死的***侵略者,瞧瞧他们都把我们的城市祸害成什么样子了。将来我们要投入多大的人力和物力,才能让城市恢复原来的样子。”
我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朝前走着,忽然间我看到路边的瓦砾堆里,坐着一个破衣烂衫的老头,背靠着一堵断墙,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这是我进城后看到的第一个平民,于是连忙调转方向朝他走了过去。
走到他的面前,我俯下身子望着这位眼窝深陷、瘦得吓人的老人,关心地问:“老大爷,您怎么坐在这里啊?”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喃喃说道:“都没了,什么都没有了。家人没有了,家也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听到老人的这几句话,我不禁有一种心虚的感觉,因为这条街道变为废墟,八成是因为我军的炮击所造成的,也就是说,我们就是让老人无家可归的罪魁祸首。我轻轻地咳嗽一声,等自己的情绪稍稍稳定以后,继续问道:“您的家在哪里啊?”
老人再次抬头望着我,开始了他的讲述。虽然他的声音浑浊不清,甚至还不时语无伦次,但我却听懂了他所说的一起。他在向我和基里洛夫讲述别尔哥罗德的情形,他逐一列举变为废墟的街道。这些街道名称,我们固然不熟悉,但对老人来说,却具有特别的意思,他告诉我们,说这堆砖石瓦砾原来是什么样的建筑,那里的残垣断壁以前又是什么所在。仿佛他向我们讲述的一切,不是发生在这个刚刚被我军突破的城市,而是发生在他自己的家里,其中那些他所熟悉的东西,都被毁坏得面目全非。
我等老人说完后,站直身体左右张望了一番,然后冲着坐在不远处吃东西的一名中士招了招手。中士看到我的手势,连忙将手里剩下的面包片塞进了嘴里,快步地跑到我们的面前。在使劲咽下了嘴里的面包干以后,他抬手敬礼并按照条令报告说:“将军同志,近卫第77师红军中士马特维向您报告,我听候您的命令,请您指示!”
基里洛夫用手指了指坐在废墟里的老人,问道:“中士同志,您看到这里有一个平民吗?”
马特维望了老人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说:“看到了。当时我们还给他送了食物和水,但他当时一定反应都没有。可能是我军攻城的动静太大,把他吓坏了。”
我知道中士肯定做了他该做的事情,便没有责备他,而是好奇地问:“你们进城以后,看到的平民多吗?”
中士摇了摇头,回答说:“报告将军同志,我们排进城以后,除了这位老大爷,就再也没见到其他的平民了。”
“见鬼,其他人都到什么地方去了?”基里洛夫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个城市怎么也有十几万人吧,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