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长,”白彪一脸的迷惑,“我们…没有任何发现。”
冷锋顿时失落地陷入迷茫中,翁副组长也不解地道:“局长,难道我们都搞错了?玛加丽塔其实并不是间谍?真正的间谍难道另有其人?”
冷锋蹙紧眉头,焦灼地在客厅间来回踱着步子,所有的人都望着他。玛加丽塔这条线索基本上已经断了,冷锋努力地使自己冷静下来,他沉声命令道:“翁副组长,你继续负责监视爱因斯坦和玛加丽塔。白中校、刘中校,你们明天执行t号计划。看来,那个7号目标有重大嫌疑。”
“是!”特工们纷纷庄肃地立正受命。
位于地下十多米的第19号军工基地内,无数光线柔和的日光灯将这里每一个角落都映照得通明。上午9点整,在广播的通知下,正在各个岗位上努力工作着的科研专家、工作人员们纷纷放下手中的工作,在会议大厅和休息室内排成一条条长长的队伍,等待注射医疗针剂。几辆乳白色并涂着红十字标志的医疗船停在各个工作室的通道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们忙得不可开交,现场熙熙攘攘,各种语言的谈笑声此起彼伏地迭起,可谓人声鼎沸。会议大厅和休息室隔壁的房间里,一双双眼睛正警惕地盯着前来注射的人员。
“下一位。”刘曲医生娴熟地给一位工作人员注射完针剂,并微笑着递上一份报告单提醒道,“去隔壁4号房间体检。”
一个褐发蓝眼的中年男子坐在刘曲前面并挽起袖子,刘曲熟练地在他的胳膊动脉上擦着消毒酒精。“嗨,美丽的刘小姐,我们昨晚好像见过面哦。”中年男子嘴角边流着有点玩世不恭的微笑,他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语。
刘曲疑惑地望着他,突然恍然大悟地笑道:“原来是您啊!伊斯雷尔博士。”
“哎,叫伊斯雷尔未免太生硬了吧,还是叫我比尔吧,听着比较亲切。”
“好的、好的,比尔博士。”刘曲笑着,她的手在排放着针剂的盘子间似乎漫不经心地跳过了几个后取了一管针剂,缓缓地注射进了伊斯雷尔比尔的左臂血管里。
“捏着棉球,不要掉下来。”
“刘小姐,不知道今天工作后,可否赏光请你吃个饭呢?我可是对世界各地的美食都很有研究心得的哟。”伊斯雷尔比尔露出一个坏坏的笑意。
“这个嘛,等你通过了体检再说。去11号房间。”刘曲将体检报告单塞给他,“下一位。”
伊斯雷尔比尔笑着频频回头地走进了第11号房间,两名身穿白大褂的女医生正在等着他。“现在,第一个项目,我们测量你的血压,伸出你另外一只胳膊。”女医生微笑着。
伊斯雷尔一脸惊讶地伸出右胳膊:“呀!我还以为刚才那个刘曲医生是基地里最漂亮的女孩子呢,原来这里还有一位。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不知道可否知晓您的芳名?”
女医生嫣然一笑:“伊斯雷尔先生,您真会说好听的话。我姓卞,卞诗蕾。”
“好有诗意的名字!它让我想起了一句中国古诗,蕾红轻摇弄春意,满处江山尽鸟啼。”伊斯雷尔略有点得意地道,“我没有背错吧?”
“看不出,您对中国古文学还真有研究嘛。”卞诗蕾笑道,将橡皮管勒紧在他的胳膊上。
“那当然,不管是唐诗、宋词,还是元曲,我都研究过…”伊斯雷尔越说越得意,他的话匣子打开后直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连他自己都迷迷糊糊地暗暗吃惊。恍惚间,伊斯雷尔隐隐感到一阵阵眩晕和迷糊,有点犯困想睡觉。“可能最近太紧张了吧?”他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但一种奇怪的舒畅感觉像甜美的果汁般充满了他的心头,似乎眼前每一个事物都显得那么得新奇而有趣,每个人都那么地可爱,而这个漂亮的卞医生简直就像天上的精灵般。
卞诗蕾的脸上仍然在微笑着,那是自信的微笑,她知道伊斯雷尔的药力已经发作了。因为刚才刘曲暗中给伊斯雷尔注射的是与别人不同的一针管药剂,那是德国盖世太保从实验室里新试制成功的测谎药物——硫喷妥纳。它能够有效地破坏人的意志,并短暂地使得人的潜意识得到无拘束的释放,大大降低人对周围的警觉心和防备心。似乎很自然,旁边的另外一个医生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口并轻轻关上了门,天花板上的摄像头将房间里的一切都传到了外面的一辆监控车子里。
“听说,您早年去过东欧?”卞诗蕾一边显得很认真地给伊斯雷尔测量着血压,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问起了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
“…是的,我、我出生在维也纳,去过匈牙利、波兰、乌克兰,还有…还有…”伊斯雷尔目光迷蒙涣散,似乎在很艰难地思考着。
“苏联?”卞诗蕾“提示”道。
“对!对!对!是苏联,我去过苏联…”伊斯雷尔迷迷糊糊间好像清醒了般连连道。
“真的吗?我也去过苏联!我去过罗斯托夫、卡卢加,还有苏联的首都,切博克撒雷…”卞诗蕾显得很欢欣很惊喜地道。
“不、不、不…苏联的首都是莫斯科,不是切博克撒雷。”伊斯雷尔悠悠地摇头纠正道。
“不是的,明明是切博克撒雷嘛,怎么会是莫斯科呢?那你去过莫斯科吗?”
“嗯,那当然了…我还见过…见过皮达科夫…”
“同志?”
“对!是皮达科夫同志…”(皮达科夫,苏联秘密警察和布尔什维克元老级人物。)
“真的吗?那皮达科发同志有没有送你什么礼物或者和你说什么小秘密呢?”卞诗蕾像个小女孩般继续用近乎天真无邪的口吻进行着套话表演。另外一名化妆成医生的女特工则飞速地在体检报告单上记下两人的对话。
外面的监控车里,冷锋的嘴角流出了一丝笑意。
两个小时后,冷锋的办公室内。房间里只有两个人,海德里希、冷锋。
“进展得怎么样?”海德里希问道。
冷锋的脸上浮出了灿烂的笑意:“都在掌控中,四个目标都已经锁定,大鱼也浮出了水面,你会吃一惊的。看来,我们收网的时候到了。”
“冷,你们中国人玩弄阴谋诡计的本领果然名不虚传。你做的每一件事看似毫无所获或者很普通,但你其实都暗藏了一手,而且你心细如尘。福尔摩斯曾自称,他通过对一滴水的推理,就能够判断出维多利亚大瀑布的存在。你确实也有这个本领,我很佩服。现在,你知道‘龙舌兰’是谁了么?”海德里希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金燕子’从白宫传来的情报已经得到了确证,‘龙舌兰’果然又通风报信了。可惜我已经抓住了他的一个破绽。南非驻军以及你们德国的北非驻军发来的消息也都证实了,我现在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冷锋自信勃勃地道。
“不过,我们也反将了他们一军。”海德里希的脸上也露出了狡猾的微笑,“u-500号不但会让美国人、苏联人误以为我们的重水都沉进了大西洋,而且我们还会把他们一直梦寐以求的‘艾尼格玛’密码机免费送给他们。冷,你们东北军海军使用的‘黑水’密码机也采用了‘艾尼格玛’密码机的技术,我相信这个令人遗憾的事故对你们即将和美国佬打响的太平洋战争应该会有很大帮助的。”
“肯定的,我们非常感谢我们的德国盟友做出的牺牲和帮助。”冷锋点点头道,“美国人自以为破解了我们的密码机,而我们就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海德里希突然阴郁地道,“我还有一个疑惑。”他的声音突然像寒风般冷飕飕的,“冷,似乎在我们中间,在这第19号军工基地的内部,还深藏不露着一个更高级间谍的团伙,我们还没有发现。而且,我们即使发现了,恐怕也奈何不了他们。”
“你有什么依据吗?”冷锋心头一惊,他警觉地问道。
“人,对于我们干这一行的来说,都是装着秘密的容器,而我们的职责就是不折手段地挖出他们深藏在内心的秘密。其实,我只是凭着直觉去怀疑,在德国,除了希特勒元首以及我本人之外,我会怀疑每一个人,包括希姆莱部长和戈林元帅,任何人都有反叛的嫌疑,我党的副元首赫斯出逃英国不就说明了这一点吗?怀疑一切,这就是我的做事原则。我基本上没有依据,但我相信我的直觉。”海德里希淡淡地道。
“那你有没有怀疑过我?”冷锋的脸上是一种古怪的表情。
“没有。”海德里希的回答让冷锋有点惊讶,“在这里,我由于不得不要和你们联合起来对付隐藏在黑暗中的敌人,所有的人我都怀疑过,但是除了你。因为你是这里东北军情局的最高领导人,我曾经调查过你,你早在1925年就参加了奉系军队,1928年后继续追随张学良将军并成为了东北安全部的主要创建者和领导人。如果你这种位居高层且担任着巨大职责的人,都受不了各种诱惑而背叛自己的祖国并出卖自己的民族,那我觉得,你们中国人民族的个人贪欲和劣根性未免也太令人瞧不起了,你们东北军也就没有必要赢得这场战争了。世界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如果连你都背叛了,那直接可以映射出你们民族的低劣。那你们被其他民族征服也是历史的趋势。”
“有道理。”冷锋点起根烟,用复杂的眼神望着他,“看不出,您还是个种族劣汰的研究者。好吧,海德里希,你还怀疑过谁?”
“有几个特殊的人,你一直都没有怀疑,你在潜意识中其实已经不知不觉在第一步便排除掉了他们。”海德里希的脸隐藏在恍惚的光影中而看不到表情,“那就是——爱因斯坦、奥本海默、海森堡以及爱德华特勒。”
冷锋精神一震,他沉声道:“为什么要怀疑他们?他们根本没有反叛的动机。”
海德里希的脸庞显得有点高深莫测:“冷,根据目前我们已经掌控的几个目标,他们所能陆陆续续能传递出去的科研机密实际上都十分地有限。‘雷神’计划非常地庞大,令人难以想象地庞大,它不同于军事情报上的一句话就能击中要害。如果把整个原子弹的设计图纸和各项试验报告的数据全部都打印出来,那足够填满十几个您这样的办公室了;即使全部弄成微缩胶卷,也足有几十公斤重。而根据我们对‘龙舌兰’的监视,他曾经在不经意间说过cia在我们中还有‘另外一个最终希望’,这指的又是什么?这是一个谜团,我们不妨将其称作为‘龙舌兰2号’,那么,‘龙舌兰2号’又是谁呢?于是,我大胆推测,在‘雷神’计划最高领导的专家高层间,其实也隐藏着内鬼和鼹鼠。如果得不到高层专家的帮助,仅仅凭着他们小打小闹弄出去的只言片语,是无法将这里浩如烟海的科研成果和核心机密大规模地流传出去的。冷,你忘了吗?美国人正在磨刀霍霍,阴谋准备将整个第19号军工基地从地球上抹掉。而我们这里的每一个研究成果都对美国人让‘曼哈顿’计划尽快成功起到无限巨大的作用,他们会‘舍得’将这里全部的东西和科研机密都炸成碎片吗?”
冷锋默默地听着,他心头的轻松感觉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又是潮水般漫上来的沉重。
“冷,说一句难听的话,我们这些做情报工作的基本上都是卑鄙小人,为了自己国家和民族的利益可以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这句中国话是这样说的吧?而那些科学巨匠的思想则与我们有很大的不同,他们中的不少人恐怕并不希望原子弹会在战争中得以使用,假如原子弹在人口稠密的城市上空炸开,那将会一下子制造出几十万的亡魂,这会让他们终身受到良心的谴责。冷,用你们中国人的话去讲和东方的思维去理解就不难明白了,一些具有‘高风亮节’以及强烈的人类危机感和道德正义责任感的科学家其实关注于这场人类自相残杀的战争更加重于轴心国的单方胜利,他们的思想是超越了国家或民族的狭隘思维的,是站着整个全人类生存的博爱角度上的。他们渴望和平,而不是战争。我有个大胆的推测——”海德里希的声色显得有点阴森森地道,“某个或者某几个科研领导人可能暗中故意泄露机密或者直接帮助美苏间谍盗窃我们的研究成果。因为他们深深知道原子弹的巨大杀伤威力,所以希望美国或苏联也拥有原子弹,从而制衡我们轴心国的中、德两国,以此维持世界核平衡,不让我们轴心国一家独大、霸占全世界。他们这样做,不是为了钱,不是为了名,也不是反对我们轴心国和他们自己的国家民族,而是为了——全人类的和平。这,就是他们的动机。”
“你指的究竟是…”冷锋紧紧地盯住他。
海德里希的表情有点森然:“我怀疑的…”他压低声音慢慢地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罗伯特奥本海默,以及爱德华特勒。”(罗伯特奥本海默,历史上的“原子弹之父”;爱德华特勒,历史上的“氢弹之父”)
冷锋猛地吸了一口冷气,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你为什么怀疑这两个人?”
海德里希的目光犹如盯着猎物的野兽般灼灼发亮:“基本上是我的直觉,但我相信我的直觉。冷,其实你比我更清楚,你们中国专家组里的王淦昌博士、钱学森博士、钱三强博士、钱伟长博士等等等都是纯血统的中国人,但奥本海默和特勒则不同,他们虽然拥有中国国籍,但谁能肯定他们胸膛里跳动的是一颗中国心?这两人都是出生在欧洲或美国的犹太人,他们都曾在美国本土居住过一段时间后才被你们挖到中国的。你觉得他们此时此刻会心甘情愿、冷酷无情地帮助你们研制原子弹,然后让你们扔到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土地上吗?”
冷锋再也坐不住了,他暗暗感觉到事情的发展已经超过了自己的预料和职责范围。
“这两个人的位置和影响力实在是太高了,我们是动不了的。不过,我倒是有一个证实的办法。”海德里希淡淡地道。
“什么办法?”冷锋追问道。
“暂时不抓捕‘龙舌兰’。他不是要趁着调职到北美的机会趁机逃脱么?那就让他自以为平安无事地逃吧,我们在最后关头才抓住他。如果他携带的科研机密和情报的数量大大地超过了我们的预料,那就证明我刚才的推论没有错。高层专家中,也有内鬼。”
冷锋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好,你的办法我接受。这事已经超过了我们的职责和权限范围,我必须要报告给李部长和少帅。”他又道,“不过,咱们的收网行动在今晚也可以展开了,让我们把这些深藏在我们内部的鼹鼠一个一个地揪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