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孩已被妇人塞到了他的怀里,只见那婴孩眼睛中闪动着精光,小手悄悄伸出襁褓,将一团雪兽魂放在了摘星府主的心口。
黑色的魔气慢慢被雪兽吞噬,暴雨中的一切渐渐变淡。
“准备离开了。”云欲休沉声道。
阿离抓住他的衣袖:“可是我还没有找到她。”
云欲休摇了摇头。
婴孩完成了任务,和第一个幻境中所见的黄衣女子一样,他的元魂现身了片刻,然后化成许多淡黄色的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摘星府主和妇人的身影也在变淡。
奇怪的是,妇人的身影彻底暗下去时,她站立的位置却缓缓出现了一个面容极为清秀柔美的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好像刚刚从一场很长很长的梦里面苏醒过来,神色怔忡,呆呆地看着摘主府主即将彻底消失的身影。
半晌,她轻轻笑了笑,自语道:“如今我知道了,你为何始终放不下。原谅我,自私地把自己变成你心底的人,陪你重新走过一遍这趟旅程。”
她伸出手,从透明的摘星府主身体里穿过。
“摘星,我彻彻底底明白了。”她说。
“玉……姑姑?”阿离吃惊地唤她。
白衣女子转过头来:“阿离。”
果然是玉琳琅。
她的笑容很浅很淡,但却像是春风一样,轻轻拂过,便让人不自觉地忽略了头顶暴雨倾盆。
“阿离,”白衣女子的目光在阿离和云欲休身上来回转了两圈,微笑着说道,“阿离真的长大了。”
不知为什么,看着她的眼睛,阿离突然很想哭。
幸好身在暴雨中,红了眼眶也看不出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阿离问道。
玉琳琅轻轻摇头:“你不该来这里,赶紧离开吧!你放心,我没事的。”
她看了看云欲休,温和地说道:“阿离天真单纯,不谙世事,若是遇上紧急的情况,与她说不通时,你便不要理会她,打晕就是了。”
阿离:“……”
从前那个玉离清脑袋究竟是有多木!竟连玉琳琅也看不下去了。
云欲休的声音冷冰冰地响起:“别动。”
“嗯?”阿离微微一惊,顺着云欲休的目光望去,只见那摘星府主消失的地方,慢慢长出一朵花来。
纯黑的花苞,顶在一株赤红色的细藤上。
“这才是心魔本体。”云欲休眸光微闪。
黑花慢慢绽放,花中无蕊,竟是一张人面!
摊开的肉质花瓣便是他的脸,上面长着一双腥红发亮的眼睛,肉.瓣凸成鼻子的形状,再下方,肉质花瓣缓缓蠕动,打开了一张长满倒刺的嘴。
一股奇异的味道开始向着四周飘散,暴雨也无法浇灭。
“玉琳琅……好你个玉琳琅!”黑花的声音怪异无比,每一个字仿佛是在口中咀嚼了很久,然后吐出来的残渣一样,又干又涩,声音里带着令人作呕的气息——声音本是没有味道的,也不知这黑花到底多久没刷牙了,竟能给人这样怪异错位的认知。
“融摘星。”玉琳琅走向黑花。
“小心!”阿离想要上前,却被云欲休捉住了肩膀。
他的声音沉沉在耳畔响起:“想被打晕么。”
阿离:“……”你为什么这么听玉琳琅的话?!
“玉琳琅!”黑花怪笑起来,“本君竟被你骗了那么久!好你个玉琳琅啊!居然敢装成白秀,迷惑本君!”
玉琳琅在笑。暴雨如洗,就算她哭了,也没人看得出来。
她走到黑花面前,温柔地说道:“融摘星,我明白了,你明白了吗?”
“明白,怎么不明白,”黑花阴阳怪气地说道,“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不仅是你,这里的人全部都要死!”
“你还是不明白。”玉琳琅道,“不过没有关系,不需要你明白。我以秘法潜入每一方心魔幻境,忘却自我,与你度了一世又一世——你与我共生共存,如今已无法分割了。我若死了,你也会死。”
黑花的口器中蓦地伸出一根尖刺,扎中玉琳琅的肩膀。
“嘶——”只见那肉质花瓣上立刻就流出一滴墨般的黑汁。
果然是共存共亡。
“毒妇!你个毒妇!”黑花大叫起来,“融摘星就那么好吗?!一个废物,一个废物,你竟为他做到了这种程度!玉琳琅你是不是疯了!他不爱你!他虽然娶了你,可是心里却一直惦记着做凡人时候的老婆白秀!玉琳琅!你在他心里一文不值你懂不懂!你不也看到了吗?别看他如今是光鲜亮丽位高权重的大圣君,可他从前呢?融摘星他就是一个废物!彻头彻尾的废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我爱上的是如今的他,便可以为如今的他付出一切。心魔,谢谢你,伴你走了这么久,我彻底明白了,摘星对他曾经的夫人白秀只是执念,而我对他的强求,也只是执念。放弃吧,不要再妄图占据融摘星的身体,我送你去你该去的地方。”玉琳琅一步一步走向黑花,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
“不!不要!不要!”黑花上的人脸神色狰狞,身下的赤色藤蔓疯狂抽长,很快便顺着断壁残垣攀到了屋顶上。
玉琳琅轻轻笑了笑,将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心口:“这件事,不需要你同意。”
黑花长长地倒嘶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