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便带着管家往正屋走去。
丫鬟对阿离扬了扬下巴,道:“遇到我们小姐算你福气好!以后你就跟着我吧,先做一做扫洒的粗活,干得好了,说不定有机会进屋中服侍。我叫桃碧,你可以叫我桃碧姐姐。”
阿离:“……”人家还是幼崽!干不了什么粗活!
丫鬟手脚倒是十分麻利,很快就腾好了一间空屋,把医师请了过来。
那老者也是一副倨傲的神情,进到屋中,不耐烦地道:“老夫忙得很!下人受伤,随便让我哪个徒弟过来看看也就是了!非要老夫过来做什么!快点快点,忙着呢!”
阿离看了看平躺在床榻上的云欲休,偏了头问道:“老大夫,你是想要替他把脉么?”
老者一脸不耐烦:“那不然呢?”
阿离有些好笑,不禁生起了捉弄的心思,叹口气,道:“我说了他的伤没法治,可云姐姐偏不信,说您从前是御医,医术高明得很,一定能治好。”
老者哈地一笑,唾沫横飞:“论医术,老夫敢称第二,恐怕还无人敢称第一。休要啰嗦,只要不是不治之症,老夫什么病都治得了!”
阿离道:“这个脉你就把不来!”
老者嗤笑:“放屁。世间就没有老夫把不来的脉!”
阿离淡定地撩开了云欲休的衣袖,露出一截白骨。
老者:“……另一边!”
阿离撩开了另一边衣袖。
老者:“……”
此刻,他终于注意到,那件宽大的黑色斗篷下面,仿佛并没有什么血肉,而是一副骨架子。
老者恼怒地退了两步:“戏耍老夫么!这哪里是活人!”
便见云欲休很配合地坐了起来,斗篷滑下,露出苍白俊美的脸。
老者倒退两步,颤着唇道:“生死有命,我派个徒弟过来照料,能活几日算几日吧!”
很快,便有一个圆圆笑脸的少年郎拎着药箱过来了。
“来,让我看看伤口。师傅已大致对我说了情况,也不必太忧心,只要没有伤及内腑,便还是有救的!”
阿离见少年医者满脸诚挚,就有些不好意思:“真不必了,治不了的。”
少年看着云欲休空荡荡的四肢,友善地笑了笑:“不要轻言放弃啊,我先给他煎一副防止伤口感染化脓的药,以免伤势继续恶化。”
说罢,他跑到屋门口生起了小药炉,蹲在边上呼呼地扇火。
屋中终于只剩下了阿离和云欲休二人。
他懒懒地倚在了木枕上,道:“这么喜欢和凡人打交道,不如我把你废了,留在这里做凡人。”
阿离撇撇嘴:“等你有能力废了我再说吧!”
云欲休被她气乐了。
他决定给这只胆大包天的肥鸟一个教训——等他稍微恢复一点体力的时候。
医师少年连晚饭也没顾上,天色渐暗时,总算煎好了药,顶着满头满脸的炉灰,把滚烫的药汁端了进来,仔细叮嘱了一番。然后跑到床榻前,对云欲休说了好些安慰的话,这才拎着药箱匆匆离去。
阿离本以为,这三天能碰到的最大麻烦就是自己会被丫鬟逼着出去做粗活,没想到,还未入夜,望都城就出事了!
仿佛一瞬之间,外头突然喊杀震天,四处都是滚滚浓烟。
喊杀声、惨叫声、踹门声、刀斧入肉声、烈火熊熊声……
粗使丫鬟居住的院子临近大门,阿离听到外头传来凌乱的马蹄声和打斗声。
消息灵通的小厮们聚在院子里议论,说是成王想要诬陷太子谋逆,却被长公主拿到了证据,走投无路之下干脆就造了反。恰好,成王的人查到太子派人往皇帝的丹鼎中下.毒,想要让老爹提前让位。长公主顺手把这份证据也收了,呈到皇帝面前,于是太子也同时造了反。
成王和太子斗了一辈子,今夜却特别有默契,都没向对方下手,一致把矛头指向了皇城。
皇帝早就一心修仙去了,如今皇城中主持大局的,正是长公主。
成王和太子斗得凶,但在天子眼皮底下,谁也不敢公然大肆养兵,而长公主本就是个女将,率着亲兵,很快就把两个逆王杀得落花流水。
成王的败兵正好逃到了城西。
他们看中了云家这座高门大院。
院外,一个沙哑的嗓子大声叫道:“保护王爷!砸开这院门!弟兄们堵住门,至少还能再撑一夜!王爷无需忧心!平城大将军得到消息,正率五万大军火速赶来!只要撑到天明,定可逆转乾坤!”
躲在大门后听着外头响动的小厮和丫鬟们骇得心胆俱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瞎窜。
大门很快就被推倒了。
士兵们冲入院中,拎着染血的兵器,把四处乱跑的人都驱赶到了照壁后的大庭院里,等待成王发落。阿离和云欲休静静站在窗户后,反倒是无人留意到他们。
威严尚存的成王在亲卫的拱护下踏进了院子。
云家家主、妻妾、几个儿女和家中的医师被士兵们从人群里拎了出来,扔在成王脚下。
“王爷,这是云鹏展和他的亲眷,以及府中的医师,属下觉着他们可能还有点用……”
成王目光阴冷,挥了挥手:“不必留。今日若是事败,留他们也无用。若是事成,更用不着他们。”
士兵们举起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