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吸了一口气,迈动两条软绵绵的腿,挪了过去。
他从长案另一头拎过一只大壶,揭开盖子扔到一旁,将一整壶茶水递到她面前。
“喝。”
阿离老老实实接过来,抱着大壶一通牛饮。
“醒了么。”他斜斜瞥了她一眼。
阿离点点脑袋。
其实刚才他啃她脖子的时候,酒意就已经吓跑了。
就是药效还未彻底消失,此刻看他,烛光为他勾勒出了一道明亮的金边,面容却有些朦胧,更是漂亮得不像活人。他的嗓音本来就十分撩人,此刻听在耳朵里,更像是带着些低沉魅惑的小钩子,牵引着他留在她耳后的那些温度和触感,每一个字都在挑动她心头那根嘤嗡作响的弦。
阿离垂下头,懊恼地看着那只酒壶。
云欲休忽然凑近了些,一条胳膊搭在阿离的肩上,把她揽进了怀中。
阿离小小地吃了一惊,正不知该如何应对时,听到他的声音平静地在头顶上响起。
“蝼蚁觅食,蜜蜂筑巢,并非因为勤劳,而是本能。”他伸出一根细长的指骨,在她的肩膀上敲了两下,“人类亦然。情爱,不过是掩饰了真实面目的繁衍欲.望而已。被本能和欲.望支配,就不可能看清脚下的路。”
阿离仰起脸看他。
他微眯着眼,神情清冷邪肆。
“你真是无欲无求。”他仿佛在思索什么高深的命题,下意识地抬起一只骨手,一下一下捋在她的头发上,就像他一边安排遥卿卿的死,一边撸她的鸟毛时一样。
“都这种时候了,居然没有对我生起任何欲.念。”他问,“我就这么可怕?”
阿离瞄了瞄他那张既邪如魔又圣如佛的脸,轻轻摇了摇头。
“不怕我?”
阿离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呵,一次就怕了么?”他危险地眯起了眼睛,“嫌我不够温柔?”
阿离:“……”
“我说过,那次只是用一用你而已……”他的唇角勾着一抹坏意的笑。
阿离忍无可忍,抬起胳膊搂住他的后颈,恶狠狠地亲住了他。
她也不会,但比他好得多了。
她有些笨拙地挪动自己的嘴唇,在他冰凉的薄唇上辗转游移,还壮着胆子用舌尖轻触他,亲吻的间歇,她小口喘着气,凶恶地对他说道,“不会就好好学着!”
不知过了多久,阿离感觉到自己嘴下的人轻轻抽了一口气。
他握住她的肩膀,把她推开。
几乎同一时间,褛花木门砰一下被人撞开了。
长公主满面怒火,推开一个绵软软糊在她身上的女人,冲着阿离喊道:“这些女子好生不要脸!明知我也是女人,竟还自顾自往身上贴!”
阿离趁机跳起来,上前勾住长公主的臂弯,道:“走走走,我们走!不待在这里了!”
“顺便”回头望了望云欲休,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阿离便装作没事人一样唤他,“走吧!”
三个人离开和鸾居时,天色刚好蒙蒙亮了。
阿离偷偷用手指碰了碰嘴唇,心想,感觉只亲了一小会儿,没想到竟然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云欲休没说话,那模样也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三个人走在清冷空旷的街道上,衣衫都不大整齐,神色也有些委顿,乍一看,当真像是在花楼里通宵达旦狂欢后,气息奄奄的买笑人。
刚走出几步,迎面便撞上了一个熟人——云小乌。
她身边跟着那个叫桃碧的丫鬟,主仆二人风风火火,呼地卷到了阿离面前。
云小乌还没发话,那个桃碧已跳着脚蹿了出来,手指快要点到阿离的鼻尖上。
她骂道:“好你个女飞贼!我们大小姐好心好意收留你,没想到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竟趁着云家有难,卷了钱财跑到这烟花之地来销赃了!幸好老天有眼,叫我们大小姐正好撞到了!你就等着进牢子吧!哈!你可别想狡辩!进我们家大门时,分明穷得一个钱串子都没有!短短一日,你就有钱上和鸾居了?笑话!不是偷我们家的,你银子还能从哪里来!”
长公主偏了偏头,抱起胳膊看着这个上蹿下跳的小丫鬟。
阿离没理桃碧,对云小乌说道:“云姐姐,我说过我不缺钱。你也认为我是窃贼吗?”
云小乌眸光闪了几下:“是与不是,到官府里对官差们说去吧。我只知道,我将你领进家时,你身上绝对没带着那么多银子。不要再解释了,我不想听。”
阿离叹了口气:“就算我们花的是云家的银子,那也是你们的该尽的孝心。只可惜并不是。”
长公主轻轻哼道:“今日喝花酒,是孤请的客,用的正是孤的棺材本。”
“你又是什么东西!”桃碧仰着面孔,一对眼珠子直溜溜往下瞪,压根没往长公主脸上瞅。
“孤不是什么东西,而是这大庆国的……女战皇。”长公主踏前一步,周身酒气和萎靡一扫而空,在她最后一个字字音落下之时,东方正好蹦出一轮红日,为她镶上一圈金红色的光边。
云小乌先一步反应了过来,惊得魂不附体,一把将桃碧扯到了地上,连连磕头。
阿离偏头望着光芒万丈的长公主,心中不禁豪情翻涌。
好想像她一样威武霸气啊……
云欲休懒洋洋地捉住她的肩膀,带着她走向道路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