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大步过去,用银针压制住东方长兮的突然失控,见对方安静下来,这才扶着躺在床上,人虽然清醒了,可精神还的缓缓才能缓过来。
“他不记得我了……”玄凌突然一句,让屋内安静下来。
谁都听得出,这声音里包含的伤。
“我说过,他的状态不稳定,清醒的时候少!”之前他就说了,下次再清醒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玄凌缓缓回过神,低下头,强忍着收拾起自己的情绪,她知道,可是刚才就是觉得万分委屈,话不脑便脱口而出了。
“天机,依他现在的情况,他应该什么都不记得才是,可是他记得母后,是不是……”还有一线生机?后面的话没出口,连她自己都知道是在强求。
天机知道她的意思,认真想了想,也是有些不解,“这样的情况确实有些不合常理,的再看看。”按说,服用还童这么久,应该不可能还记得。
“他为何总是扭来扭去?”帝简想要帮着盖点被子,看他呆呆看着的样子,觉得可怜,他是小姐的爹?
小姐这么厉害,她爹不是也应该很厉害?
“奇怪!”天机也是一脸费解,他明明用银子让他镇定下来了,这药竟是如此霸道吗?
“帝简,让开。”玄凌靠近床边,让帝简让开身位,俯身看着床上的人,一脸痛苦之色,脸色开始慢慢渗透出汗珠。
怎么会这样?玄凌立刻去拿他的手,想要把脉一探究竟,可对方的手却一直缩在袖中,无奈之下,只要卷起他的衣袖,这一看,整个人都惊住了。
“快住手,你在做什么?”衣袖中,白皙细长的手指正拈着一枚极细的银针,透过衣袖刺着自己的身体,那地方…那个穴位…
玄凌这一声惊呼,屋里的人都愣住了,怎么了这是?
“松开,听到没有?松开,你想痛死自己啊?”玄凌说着说着,眼角不自觉就红了,那穴位扎下去,的多疼?怪不得他额头会冒汗,可是,他的表情却只是露出痛苦之色,若是常人,这个穴位扎下去,应该身子都疼佝了。
天机也看到了那银针,顾不得旁的,一把拉开玄凌的手,“别碰他,别碰他…”玄凌还想伸手去阻止,天机情急之下,只好一把抱住,“别动他,你会伤着他。”
“他在做什么?”玄凌低声轻喃,眼泪终于落下。
见到玄凌哭,屋子里的人都紧张不已,这是怎么了?
“你知道的,所以别碰他,别看,一会就好了。”天机的声音很轻柔,伸出手轻轻覆盖在玄凌的双眼上。
视线落在东方长兮身上时,是满眼的敬佩,不说别的,此人的意志力,世上罕见,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何他的症状会如此奇怪,为何在还童的作用下,还能偶然清醒。
还童,无药可救,当时探到他体内还有另一种药时,他便觉得惊奇,还想找机会问问,是什么药能压制住还童,原来,书上记载非假,这世上,果然没有药能对抗还童,他用的法子,竟是这样的残忍,和还童一样残忍。
他母后对他残忍,他自己也对自己残忍,为什么?如此活着,他有机会解脱的,为什么?
这是入世以后,他第一次懂得,人生百态是何意,原来,人竟是如此复杂的动物。
可以承受别人认为不可能承受的一切,所以,他才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瞒过商莹心吧,可敬,却也可叹。
“我要杀了她!”藏在天机衣袖下的脸,满是杀意,眼泪湿了天机的手,可天机依然没有松开。
似是感受到玄凌的身子在发抖,天机抱的更紧了些,此刻他什么也没想,就想让对方别那么难过。
老常等人也变了脸色。
“我要杀了她。”玄凌重复这句话,床上的人依然在轻微的扭动。
画面安静又诡异,还透着隆隆的悲伤。
明明没有任何血腥,也没有多余的言语,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雨轩就像能感同身受一般,默默转过身,能将家主逼成这样,那个人该死。
“好,杀了她,别哭。”天机不会安慰人,只能顺着对方的话,他也是第一次知道,眼泪的温度。
直到床上的人终于安静下来,天机这才轻轻松开手,明明没有抽泣声,可他的衣袖已经湿透了。
“曦儿…曦儿…”东方长兮幽幽开口,额头上的发丝已经被汗水湿成一缕一缕的,突然,东方长兮从床上弹坐而起,“小曦……”
玄凌看着这一幕,轻轻闭上眼,商莹心,你狠,你儿子比你更狠!原来这些年,他就是这么让自己保持清醒地。
她和天机诊断没错的话,还童不是一次喂食到位,而是这些年来一点一点地喂,应该还加了别的药控制他的情绪。
尽管这些年,玄凌很少提及他,可他的事,她多少都知道,听闻他年少便聪慧过人,文武兼备,为人谦和,张弛有度,被封为太子……
他若是突然变的痴傻必然会引起怀疑,那时候,商莹心还没有那么大权利,她也不敢冒然而动,这个皇位在她没有完全的把握前,她不能让她的儿子丢了皇位,所以,她把握好药的剂量,一点点喂服,等皇帝真的痴傻了,她也得到了一切,到时候,一个三岁智力的儿子又算的了什么?
因为分散了药量,她估计自己也吃不准,所以不知道她儿子的异样,毕竟还童这种传闻中的奇药难求,她没有多余的拿去给人试用,只好将皇帝身边都安排上人,时时刻刻盯着。
所以即便疼如碎骨,他也不能让他母后的人发现,只能一个人躺在床上慢慢忍着,饱受煎熬!
“小曦……”东方长兮似是清醒了过来,看到玄凌,激动的起身。
看到玄凌的眼泪时,东方长兮不知所措,手脚无处安放,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慌乱的又小心翼翼的想要安抚他的宝贝,“小曦,别哭,别哭,都是父皇没用,是父皇无能,别哭,孩子别哭!”
玄凌看着眼前的人只感觉胸口异常的压抑难受,几次调整呼吸,想控制自己莫名的情绪。
“我……没事,没事,你便是每次这样用针扎自己吗?”玄凌错开目光,看着对方,她怕情绪再次失控,她不习惯这样的自己。
眼神错开,可声音却是哽咽的。
东方长兮以为玄凌不想看到自己,掩去眼中的伤,可听着玄凌的声音,立刻又明白过来,原来这孩子……这孩子是在心疼自己,心疼她的父皇,他的女儿……
“吓着你了?小曦不哭,不疼,习惯了,不疼了,没事,能在见到你,你知道父皇有多高兴吗?”哪怕再疼些他也心甘,这些年他熬过来的无数个日夜,都值了!
玄凌别开头,依然不去看对方,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东方长兮,或者说,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与他之间,会有这样的对话。
看着这父女两,旁边的人都有些不忍相看。
“到底怎么回事?”玄凌想问的很多,可最后说出口的却只有这么一句,任由泪痕在脸,玄凌缓缓扭过身子,调转目光看向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