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还在不断的向前,一直不曾停止,即使张英知道自己正在走上一条凶多吉少的道路,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下去,这是他的职责,他责无旁贷,这是他的使命,他责无旁贷,这是他的信念,他责无旁贷。
满满的,都是责无旁贷,满满的,都是无可奈何,一路走来,所见所闻,张英几乎可以预见一旦北敌南下,无论是辽人还是女真人,都该是如何的欣喜若狂,几十年前澶渊大战时代留下的防御设施和手段已经完全崩溃,完全起不了任何作用,所能起到阻挡敌军作用的,也就是黄河天险,但是黄河冬天结冻,完全可以跑马,几乎等于不存在。
这样一来,从真定到东京开封府,一马平川,除了城池和血肉之躯的士兵,再无任何可以抵挡北敌南下的天险。
而可笑的是,现在他们不仅没有在这里抓紧时间备战,分秒必争的整顿战备,反而还对于一切都熟视无睹,因为他们得到的来自于徽宗皇帝的指令,是不惜一切代价夺取燕云十六州,燕云十六州有现成的高级的防御设施,只要我们的得到了,河北之地不用设防,也不要耽误时间,一定要赶在金人打过去之前把燕云十六州夺下,关上国门。
徽宗皇帝以大宋大获全胜为前提思考问题,张英则以大宋兵团崩溃为前提,两人出发点不同,当然没有可比性,作为皇帝身边最值得信任的大太监谭稹的劝诫,也在收复燕云的巨大诱惑面前完全没有了价值,甚至西军暴打西夏和江南之役的胜利都显得微不足道,什么都没有首付燕云十六州来得重要。
从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开始,燕云十六州沦于契丹之手已经近两百年了,很多皇帝为了收复燕云十六州而焦头烂额,或被打得头破血流,而现在巨大的机遇就在面前,徽宗皇帝如何可以视若无睹?因为这个机遇实在是太大,实在是太有诱惑力,只要是一个正常的帝王,都不会视若无睹。
但是他们都忘记了一句话,巨大的机遇也往往伴随着巨大的风险,机遇和风险只有一步之遥。
徽宗皇帝想要燕云十六州都想疯了。
退兵之事不容再议,立刻北上燕云,剿灭辽军,收复燕云十六州,关上国门,重建长城防线,好让我等继续风花雪月,高枕无忧,不必日日夜夜担惊受怕!只要首付燕云十六州,祖宗遗愿完成,我辈目标也完成,就不用天天抱着太祖太宗皇帝的旧事暗叹不已了。
北伐大军继续前进,但是无论是士气还是信心,都已经不复存在了,这些老爷兵原本就不能被指望,越接近前线战场,就越有士兵开小差逃跑,一开始张英勃然大怒,下令自己的亲卫队日夜巡逻抓捕逃跑者斩首示众,可是到后来,连自己的亲卫队都开始开小差逃跑了,最后无可奈何,动用了谭稹带来的皇家卫队,斩杀了一百多人,把一百多颗人头挂在旗杆上,皇家卫队日夜巡逻,使用连坐制度,总算稳定住了局势。
战端未起,士气先丧,张英已经知道自己未来会有什么样的遭遇了,没有士气的军队是无法继续战斗的军队,连战斗都没有了,还谈何胜利?这场趁人之危的不义之战,在张英的心里也种下了深深的阴霾,虽说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但是此时,两国的利益应该是一致的。
不仅仅是其余禁军的有见识的军官屡屡对自己提出不义之战必败,就连早些时候和自己并肩作战的军官们也有一部分提出了这场不义之战不应该去打,那些可都是平叛江南之役成长起来的军官们,虽然地位低,但是血气还在,以他们为主,越到边境位置,大军的厌战情绪越是激烈,在快要抵达前线的时候,军队的不满抵达了巅峰值,军队不愿意再往前走了。
澶渊之盟,辽和宋定下的约定,约为兄弟之国,任何一国遭到攻打,另一国都要出兵相助,百余年来,双方一起遵守,虽有小摩擦,但从未有人真正破坏过澶渊之盟,也因此,河北得到了百余年的休养,现在,辽人蒙难,我们不去帮他们也就算了,让他们自己打去,对我们也没什么坏处,可是千不该万不该,我们要背信弃义,主动进攻辽国!
这是一向以礼仪之邦著称的大宋应该做的事情吗?这场不义之战,我们就算打赢了,也逃不了一个背信弃义的名声!那会遗臭万年的!
当然,他们自知打不过辽人,这也是一个原因。
这或许只是一个导火索,而不是火星,真正的火星,是耶律大石派来的辽国使臣。
女真人兵临燕云地区,耶律大石急急忙忙的率军北上抵挡,留下来的辽国太后萧普贤女得到了边境侦察兵的报告,有一支数目很大的宋军正在缓缓朝边境开来,不知意图,萧普贤女一惊,立刻反应到,丈夫去世之前曾经派人去宋国求援,这应该就是宋军的救援部队!太好了,宋人终于来了!
她立刻派人前往宋军营地,求见宋军主帅,商讨救援事宜,辽国使臣带着礼物屁颠儿屁颠儿的往宋军营地跑,求见宋军主帅张英,想要和张大帅一起商讨一下用什么方式,在什么时间出兵和金人战斗,战斗胜利之后许诺给宋什么好处之类的,然后他才发现宋人的表情似乎有些……有些微妙……
他们的主帅张英很快派人把辽使接到了主帅营帐里面,在这里,辽使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他看到的宋军士兵和军官都是一副微妙的表情。
宋军不是来支援的!是来夹击的!是和金人约好了一起来夹击辽国,顺便收回燕云十六州的!
金国就是在宋朝的帮助下从女真部落变成了大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