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风大,有雪扫进来了!”伙计在一头喊:“回来吧,周恒他们该走远了!”
早瞧不见了,用你提醒我?许攸掀帘子进屋,街面无人,风雪肆虐如洪。
秦玥周恒坐在车上,少女翻看着那书:“不是我说,这真的也忒破了!说孤本倒还是可信的,说不定多少人收藏过,日日拿出来翻阅瞻仰……”
“娘子,你可听过屈鸿?”周恒道。
“我只听过屈原……”
“传说数百年前有一仙医,可治病于未起,也医于膏肓,能与阎王争人,无人能及。”周恒声音微淡,视线落在秦玥身上却是暖热:“他生前曾著书流传后世,无书名。现今年岁久远,不知那书传至何处。”
秦玥举起手中那本:“你的意思是这本快要散架的破书就是那本?”
“这书上有些字与现在的字有差别,是很久之前朝代的字体。”周恒翻着书让少女瞧着里面的东西:“所以我想写这书的人许是很早之前的,而师父又对此书评价很高,那就很有可能是屈鸿的了。”
“哦。那不管它是谁写的,我好好看就是啦!”秦玥朝他笑笑。
“娘子好生保存着,说不得以后还能流传下去。”
“切,这么破……”少女一笑,挽上他的胳膊瞧他:“要不回家你帮我誊一遍吧,你的字好看,我看你写的。把这本锁起来就不会再烂下去了。”
周恒浅笑抱拳:“谨遵娘子吩咐。”
到家时风小了,雪无声遮了一幕茫然,村子更是安静。
下雪无事,吃了午饭秦玥便是百年不变的午休。
有书房,但周恒基本没去过。在一个屋里坐着还省些木炭,他若是想看书在何处都是可以看进去的。
秦玥躺在床上,周恒就坐在窗边帮她誊写孤本。
雪白泛光,屋里也亮了不少,男子静坐执笔,侧脸棱角分明,俊朗又蕴了温和。
秦玥侧身往外躺躺看着他:“阿恒,你要不要来睡啊?”
“娘子歇着吧,我就不睡了,尽快帮你誊好书吧。”周恒下笔快又轻,一会儿便是一列,又从纸头开始写起。
秦玥“哦”一声躺平身子,闭眼。半晌,又睁眼望帐子。
“可是我想跟你一块儿睡。”她糊了一脸委屈看周恒,声音都是纤弱的,像刚冒头的柳芽黄嫩。
周恒回头,眉眼酿了沉静气韵,恍若深林常年不散的白雾。片刻,男子起身来到床边,开始脱棉服。
秦玥往里挪了挪,拍拍外侧的被子:“我已经暖热了,你躺下不会凉。”
周恒笑笑,“这该是我为你做的事。”
“我先来了,就顺便帮你暖了。”男子躺下,秦玥就势往他这边蹭。
周恒看她像刚出生的小猪崽一样,抚着她的发顶呵呵笑。
“娘子想与我说什么事?”他低低问。
秦玥抬眼看他,男子瞳孔微芒,分明如水映着她的脸。那是,秦家女儿的脸,纯净俏丽,像一朵娇美盛放的荷盈盈立在水中。
秦玥张了微黏的唇,却是堵了嗓子哑了声音,没有说出什么。
她叹息垂下眼,扶了床要退离出周恒的臂弯。
周恒手一伸掼起她抱住,“娘子别走!”
“娘子,不想说就不说。”周恒沉沉说着,如古埙吹出的音调,悠远缓缓拨开了天际,沉厚灌入清流,淌了一池清幽。
“你只要在家里好好的就好。”
“身子康健,能哭能笑。”
“能去看管着你的工人下人,有心摆弄好的吃食。”
“跟阿正小雨和阿勤说些话,教他们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也不要忘记想我。”
秦玥沉默,周恒看出了什么吗?
“周恒……”
“在,我在。”
男子声音微微颤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样是为了什么,他只是莫名的害怕,怕秦玥说出些什么他无法抗击又不能阻止的东西。
秦玥从他身前抬起头,轻声道:“我不是你小时候见过的那个秦玥。”
周恒定定看着眼前的人儿,眉眼如初,从未变过。
“你不觉得我这个人跟你们不太一样吗?”她说:“我会做菜,你们都没有吃过,连张文义也没见过。我无缘无故会浅薄的医术。从没上过学的我能识字写字。会说你们听不懂的事和话。会画出做出你们没见过的事物。”
周恒安静,一字一句听的清楚又深刻,他怎么会没有发现?
自古,心思如发的人看什么都是细微中松动破茧的。
“我是千年后的人,生活在比这里要先进万倍的世界。一天夜里下雨,我下了班骑车回家。雨大,路面上都是水,有一个下水道的井盖没有盖上,我连人带车栽了进去。我该是在那个世界死了的,因为醒来的时候,我就是躺在你家床上额头磕破的秦玥。”
少女声音幽幽响在耳边,像山中细小溪流潺潺。
周恒惊讶,这世上,真的有鬼神魂魄,身死神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