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东回到西郊殡仪馆的时候,已经快晚上11点了,盛叔跟着陈东走到灵堂外,第一次,摘下了他头顶的绅士帽。
盛叔是墨子会的成员,所以他也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代号,而这个代号,正是叫做帽子。
但是真正见过盛叔摘下帽子的人,却屈指可数,当然,如今躺在灵堂当中的那个老家伙是一个例外。
今夜的西郊殡仪馆充满了喧嚣之气,灯火通明。
在陈东离开之后,小狼听从了他的嘱咐,将原本留在林叔家中镇场子的兄弟们全都叫来了,整个灵堂内外黑压压地一片人,粗略看去起码也有几百人!
说一句玩笑话,要是今天那些地下势力的大佬们想要去扫林叔的场子的话,绝对是一扫一个准儿,根本就不会受到任何抵抗。
当然,如果他们真的敢这么做,恐怕等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整个z市都会陷入可怕的战火当中。
走进场中,陈东也终于看到了很多原来拳场的兄弟们,只是此时大家都没有叙旧寒暄的心思,更没有心情来庆祝东哥的回归,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悲痛。
陈东走到每个兄弟的身边,沉默地给了他们一个拥抱,相互轻声安慰了几句,然后跟着盛叔走进了灵堂当中。
今天前来为林叔守夜的人除了这些铮铮铁汉以外,更有不少面带风尘的女人,不时响起的嬉笑声与灵堂的肃穆格格不入,但是场中却无人开口斥责。
因为正如陈东所说,所有人都知道,林叔是喜欢女人的,只希望他走在幽冥中的时候,不会太过寂寞。
盛叔看着灵堂中的这一幕,似乎猜到了陈东的心思,淡淡地笑道:“你倒是知道那老东西的爱好。”
陈东没有接话,当先一步走上前去,点了三柱清香,交到了盛叔的手中,盛叔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随即微微躬身而拜。
“老东西,你就在天上看好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心中默默感叹了一声,盛叔又抬头看了看前方那熟悉的笑容,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湿润了。
盛叔在祭拜完后,并没有停留太长的时间,临走时又仔细给陈东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殡仪馆。
夜渐渐深了,守夜的兄弟们纷纷在灵堂外架起桌子,打起麻将来,说起来,这也算是z市守灵的风俗习惯了,或许是为了让这里的生气显得旺盛一些,热闹一些,让逝去的人们不会感到害怕。
陈东一个人坐在灵堂当中,有些出神,不知道为什么,被压抑了整整一天的悲伤突然汹涌而来,让他有些踧踖不妨。
白天的时候,陈东还在c市与田宇斗智斗勇,淋了一场雨,打了一场枪战,最后还被几条竹叶青追得险些送了命,然而一个电话之后,陈东就回到了z市。
回来之后,陈东还是继续杀人、立威、谈判,甚至还在枫林会所当中一次又一次被震荡了心神,一切的一切,都是陈东希望让自己忙碌起来,好让他没有时间去思考,去感受,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自己能够一直这么忙碌下去,好让他忘记某个人的死亡。
老板,你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强烈的疲惫感如潮水般冲向陈东的大脑,但陈东却不敢闭上眼睛,因为他怕自己一闭上眼,就会看到那个老人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笑着骂他臭小子,然后等自己睁开眼的时候,只能发现这是一场梦。
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老板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呢?
啊,对了,是在自己14岁的时候,那一天的天很蓝,风很淡,而自己却在街道上拼了命地奔跑。
那一天,才14岁的陈东经受了此生最大的一次伤痛,因为一场大火,他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亲人,紧接着,又在那个可怕的老乞丐的追赶下一路逃亡。
就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今后的老板,林叔,林啸山。
陈东直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林叔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眼中所流露出来爱护之意,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瞬之间,年仅14岁的陈东,对这个中年大叔,产生了莫名的信任。
“小朋友,跟我走好不好?”
这是林叔对陈东说的第一句话,他没有问陈东的姓名,也没有问陈东的父母在哪里,反而就像是一个人贩子一般,径直让陈东跟他走!
或许是心中那股莫名其妙的信任之感,或许是被那个老乞丐追逐的恐惧作怪,总之,陈东竟然不可思议地点了点头,然后任凭这个初次见面的男人牵着自己的手,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很多年后,陈东仍然为自己当初的选择暗暗心悸,如果林叔真的是一个以拐卖儿童为生的恶魔的话,或许陈东已经被再度卖到了偏远的山区,更甚至早已丧命,丢掉了自己重要的身体器官。
陈东也不止一次问过林叔,当初为什么要将他带到z市,带进拳场,但是每到此刻,林叔总是闭口不答,即便是在喝醉了之后也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