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凉玄乐的能力,以青玉矿脉为基,哪怕她接手的只是一个烂摊子,凉锦仍然相信,无生门将在凉玄乐带领下很快发展起来。
驻守矿脉的修士见到凉锦,都下意识地打个哆嗦,但凡在之前那场大战中活下来的炼体修士,都见识过凉锦的狠辣手段和杀伐的果断,连老祖宗都奈何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杀了凉惊风。
再者,凉锦与现任门主凉玄乐关系似乎颇为亲厚,他们根本不敢得罪。凉锦大摇大摆地钻进矿脉里面,矿脉之内天地灵气格外浓郁,仿佛呼吸之间,便自有灵气灌入身体,整个人神清气爽。
凉锦轻车熟路地穿过一个个矿洞,朝着矿脉最深处去,直到矿洞尽头,她凭借前世的记忆仔细辨别了一下方向,而后选择了一面石壁,在其上飞快打洞。
她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终于发现了青玉晶的痕迹。她将自己打出的矿洞修整一下,做成一个两丈见方的临时洞府,封死了来路,开始闭关。
盘膝一坐,便是一整年。
紫霄宫。
颜不悔在紫霄殿的药房之中炼丹,面前丹炉之中紫气腾绕,某时炉内丹气内蕴,颜不悔睁眼抬臂,素手一挥,丹炉一震,十余枚暗青色的圆润丹药应声而出,有序地落入旁侧早已备好的玉瓶之中。
她抬手摄过玉瓶,拇指拂过瓶口,一个封禁丹灵之气的小型阵法便落在瓶口上,浓郁的丹气顿时被阵法隔绝,从外边看,这素白玉瓶变得普普通通,再无半点特别。
颜不悔收功起身,用软玉塞封了瓶口,随手将玉瓶收入袖中,这才缓声开口:
“霜儿来此为何?”
情霜已在殿外安静等候了一炷香的时间,因颜不悔在殿内炼丹,她没有贸然打扰。
她今日着了一身淡青色的衣裙,长发绾起,束以一支素雅的云纹玉钗,气息内敛,眸光澄澈,就连浮动于身侧的冷冽气势亦散了些,锋芒内蕴,柔和外显,举止从容。
此时颜不悔出声唤她,她便推门而入,在白玉台外俯身行礼,形貌恭敬:
“宫主日前吩咐弟子整理的药材除了一味紫烟玉兰,其余都已分类存放妥当,具在这枚须弥戒指中。”
情霜说着,自袖内取出一枚银白戒指,双手呈上。
颜不悔摄过情霜手中戒指,灵识一扫,确认其中物品确为自己所需,满意地点了点头:
“此事你做得很好,然缺了紫烟玉兰,那丹药也无法炼制,近日你携我信物去一趟焚情山谷,以合理价格购买紫烟玉兰,想必谷主应会卖本座几分颜面。”
情霜点头应了,正要离开,颜不悔又出声道:
“宫外人心险恶,你一人不方便行事,可叫幻影与你同路。”
情霜闻言,告谢退下。
颜不悔自殿内踱步而出,闲来无事,便朝着裕贤居去了。
虽已到了初秋时节,但紫霄宫内四季如春,裕贤居里亦是百花盛开,争妍斗艳的景象。颜不悔步入裕贤居,见院角梅树下,陈渝立在石桌前,桌上铺了一张白纸,她正扬笔,聚精会神地作画。
盖因许久没有出门,在裕贤居内养伤,陈渝只着了一身素白便装,她身形瘦削,虽将养了许久,仍未恢复最初的样子,衣袍罩在她身上,显得有些松散。
经过近三年的精心调养,陈渝的身子日渐好转,实力也恢复了近五成,除了不能妄动真气,平常写写画画,颜不悔已不再多加干涉。近些日子,她恢复的速度越渐快了,想必再有半年,伤便该彻底好了。
颜不悔实力高出陈渝不知几何,故而她来时,陈渝并未觉察,仍一心扑在画上,神情静谧之中透着些许温柔,唇角含笑,每每提笔,她的眼中都似有温婉如水的波光在静静流淌。
见她如此,颜不悔未曾出声打扰,但心里却忍不住好奇,想知道陈渝在那纸上都画了些什么。
颜不悔虽不擅长与人打交道,但陈渝在紫霄宫住了那么久,她又须得负责将陈渝的伤治好,故而与之接触较为频繁,对陈渝此人,她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她知陈渝这人表面上性子温和,但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坚韧倔强。在陈渝昏迷期间,她替她修复了她破碎的经脉,但却无法用真气疏导,故而两年多前陈渝初初醒来,体内经脉闭塞,四肢虚弱无力,不得起身,不能站立。
然而陈渝却硬是在一个月之内,做到扶墙下地,两个月内,行走无碍。
每一次,她都脸色煞白,冷汗涔涔,却仍抿着唇角,一声不吭,哪怕一寸一寸地挪,也不让颜不悔谴人相扶。
她性子柔和而包容,不会轻易动怒,却也不会轻易喜欢什么。
陈渝在紫霄宫这些日子,颜不悔很少见她对什么事情如此上心,回想起来,兴许就只有在她谴人将那封信送去凌云宗后,陈渝曾追问过她凌云宗的近况,她明知道陈渝是想了解她那个宝贝徒弟的情况,然而她刻意没有提起,陈渝虽然有些失望,却并未表现在脸上。
后来她想说,又拉不下脸面,亦找不到借口,只得作罢。
这还是除去那一回后,颜不悔再一次见到陈渝这般全神贯注,聚精会神的样子。
颜不悔悄然走近,站在陈渝身后,视线越过陈渝瘦削的肩膀,看向石桌上的画。
画上有一株青梅,枝繁叶茂,树下一女子执剑而立,身姿潇洒,形貌不羁,眉清目秀,眼角眉梢尽是澄澈笑意,回身一望,洒落满地的青葱岁月,似水流年。
她的眉眼看起来有些熟悉,同陈渝那性子张狂的小徒弟很是相像,但颜不悔直觉此人不是凉锦。
“这女子是何人?”
颜不悔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陈渝握笔的手未有丝毫颤抖,她笔走游龙,在画中人的衣角处缀了两朵红梅,这才轻笑着将笔放下,言道:
“是我的师姐,阿锦的娘亲。”
听闻此言,颜不悔唇角一抿,没再追问什么。
颜不悔不说话,陈渝便也没有回头。颜不悔看着陈渝俯身将被风吹落在画上的一片绿叶捡起,拿在手中把玩,双眼之中,尽是温温软软的追思,不由得轻声一叹,颇有些感怀:
“我却是好多年,没有追忆过故人了。”
她最初相识的那些人,都早化作黄土,不知轮回了几世,她也曾有过喜欢的人,但却没有过刻骨入心的恋情,不知多少年前,当她身边的人都已离世,她便再不做想。
这尘世之间,越是在意的,总是越容易失去,倒不如,都不在意的好。
“人生在世,总有人,会活在旁人心里。”
若非凉锦,她也不得看开,不能像这般,平心静气地去回想那个记忆中的身影。
颜不悔看着陈渝淡然温和的模样,忽然心头一动,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