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院前欧阳庭又脚下一顿,他好赖是个侍卫,这般进去多有不妥。恰好见堂上的莲儿端着果盘子出来,便请她进去通传。
不想那莲儿笑嘻嘻道:“欧侍卫,世子早传了话出来,说见你来了就叫立刻滚进去呢。”
欧阳庭无奈:“里头都是各府官家太太小姐,我这——”
“诶呀,世子是与大小姐并二小姐在后堂说话。厅里那些夫人小姐们正由三小姐领着说话吃茶,并不出来的。”莲儿招招手边笑边让他跟来,“你且悄悄打藤花架子下穿去后堂便是。再者说,谁还稀罕见你不成?”
“莲儿姐姐教训得是。”欧阳庭无奈拱手。跟着一路进来便又低声道,“莲儿姐姐好心肠,且教我一回。不知世子为何这般急着寻我?”
莲儿苦了脸小声道:“我也不晓得。但先前传话时,世子很是恼着呢。”
欧阳庭闻言不由皱眉:“世子向来与三位公主友爱,这不该啊。”
“早先都和乐融融说着话,不知怎的世子就摔了杯子。”莲儿叹口气,“可幸二小姐稳当,笑着说声‘碎(岁)碎(岁)平安好兆头’,只管唤了人来重新上茶。总算没惊了厅里夫人姑娘们。”
欧阳庭对这位世子也是无奈:“可幸,可幸。”
说时见到了堂前,欧阳庭便谢了她径直过来。门口伺候着的两个女婢见是他忙得放行,切切催他快进去。
过得堂前小院到了屋檐窗下,就听里头世子风梧懒洋洋道:“蘩萍蘩萍,这后妃采荇,诸侯夫人采蘩,大夫妻采萍藻。我的好姐姐们,赏景采花便是,何苦总挤兑我。”
欧阳庭住了步子,打开着半扇的窗向内望,就见正对着个鹅黄夹纱半袖裙缛的官夫人捂着心口连连道:“还曾来的挤兑?阿弟,阿弟,这话说得好叫大姐伤心。”
“小弟,你何以与姐姐们这般生分?”她身侧一个头佩金鎞、腕着宝钏的女子忙着揉她胸口顺气,“当年这《毛诗》还是大姐教你一字一字念的,如今倒叫你拿来气她不成?”
“气甚麽?大姐嫁了周府大郎,自是衣食无忧。倒是二姐,你出阁日子也不短了,何妨多操心你家郭大人?”风梧歪在另一边椅上,一脸无趣踢着足上抱香履,“听说又纳了一房小妾,还传出好消息了?”
“小弟你——”那女子气得面上一白,却硬生生摁住手上镯子止了这话。
“弟弟!这可是怎麽和两位姐姐说话呢?”风梧对面那个头上簪着翠钿的女子放下茶盏怒目而视。
“三姐,你一举得男自然宽怀,想来赵家老爷子抱着大孙子也能再多活些年。”风梧似笑非笑端起手上茶杯只随意一拱,“说来我还没当面贺你,这一杯便以茶代酒吧。”
“唉,小弟,姐姐们晓得你大了,有些话不爱听,可你也闹得委实不像样。”先前府中的二小姐,如今的郭夫人缓过这口气来幽幽道,“少年人爱些甚麽姐姐不敢称懂,但也晓得你闹出的那些……很是不该。”
“刘管事还是风管家和你说的呢?这倒是忠心耿耿。”风梧冷冷一笑。
他大姐周夫人忍不住道:“你倒别随意猜忌埋怨人。单你这些年发作下人,哪回不是人家替你遮掩的?”
“你也好说是下人。不中用的,不会伺候的,没那眼力见儿的,打死又如何?”风梧拉下脸来,半是嘲讽半是冷漠。
“弟弟!在姐姐们面前还要如此麽?”赵夫人气得过去揪他耳朵,“还当自个儿七八岁不知事?你倒是想!”
“好三姐。”风梧作势嬉皮笑脸握住她手,“我自是敬重姐姐们。但……”他耸耸肩又摊开手道,“打前年起,父王便往我屋子里放人了,我能如何?”
他三姐赵夫人闻言一愣,叹息着抬手抚他鬓角轻道:“弟弟……唉,我苦命的弟弟。”
这话一出,周夫人也摸出帕子来抹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