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谁也没告诉过他剥离神格会这麽痛,神族的历史上,大概也没谁是因为主动放弃神格而死的。
欧阳庭觉得自己似乎在咳嗽,洛书玉的抑制效果几乎没有了。那痛翻天覆地袭来,痛彻心肺,痛不欲生,满腹血脉纠结着胃肠搅成一个死结。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疼得恨不能化为陨星沙一样的灰烬。
这恍惚的瞬间,他却想到了一些琐碎平凡的小事。
似乎是亢宿宫山顶的那一棵青桐树,眨眼后又化作了离象宗的小树屋,屋角高高飞扬的角度与蛮荒时代的有翼兽人那般相似,一飞冲天的璀璨与掠过茫茫宇宙中的机甲尾痕别无二致,那银色的光辉似宝剑银枪破空,闪烁的光华仿佛镁光灯包围住巧笑嫣然的明星……
有很轻的声音在哼唱,有胶片于静室转动的摩擦,有指尖触碰的温暖,有大惑终解的恍悟。
一片黑色的翎羽遮住了他的眼睛。
一切的疼痛都停止了。
凤梧此刻停在了亢宿宫的青桐树上,无聊至极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因为师尊说那些无聊的镜中世界完结了,所以他今天本该玩得很尽兴。
他先是飞到玉仙君那里,虽然没找到人,但他和数个光洁耀眼的丹炉上自己的倒影嬉戏,看着大大小小歪七扭八的影子他笑得很开怀。但等了一阵不见玉仙君回来,凤梧只好怏怏离开。
沿着漫长的西海南飞,凤梧偶尔来了兴致随“爪”捉了一条活鱼。当然,他是不屑吃这些的,他惦记着师尊亲手喂给他的甘美的梧桐子——不过最近师尊给他的越来越少,难道是因为他快成年了麽?
这一愣神,那条鱼拼命挣扎终于求得一线生机,凤梧爪子滑了一下让它得以顺利逃回大海。
凤梧不满地拍拍翅膀,转头就在近海处发现了一只脑袋和胸脯都白乎乎的信天翁。他呼啸一声猛地直飞过去,那只普通的鸟未开灵智,立刻被他吓得傻在半空中,翅膀一软,居然直接摔进了海里。
凤梧好笑又好气,即便他身为妖界少主、神鸟之尊,这小傻鸟惊着了也很寻常,但这麽蠢居然在海中挣扎还真是丢尽了飞禽的颜面。所以凤梧津津有味地看了一阵,最后还是无趣地飞来把它抓起扔回了岸上。
凤梧一气飞回了妖界,看着毛茸茸的各种幼年妖兽扑腾玩耍,总觉得快成年的自己不好参与。闷闷不乐地将好几棵树的叶子统统扫落在地,这才看到阿虎正在树下打盹。凤梧大笑着一爪擒住小白虎飞上高空盘旋。听着阿虎怕得大叫“鹿呦呦”,凤梧还稀奇它居然未化形就能说话。不过一眼看到不知何时再树下出现的周鹿溪,而对方正皮笑肉不笑地看过来,凤梧也只好(敢)带这小白虎再飞几圈就放回来。索性他自诩机灵,趁着周鹿溪忙着安慰可怜的小白毛时忍笑飞远。
飞过流沙之滨,赤水之后,凤梧一看黑水不远,索性一拍翅膀直奔万山之祖地去。那里也有众多妖兽,而且多半开了灵智。可惜他来的不巧,似乎有甚麽大事在预备,众妖忙得脚不着地。转了几圈也没发现陆吾的踪影,倒是看见一眼屏翳兴云吞雾匆匆离去,凤梧最后百无聊赖只好回了亢宿宫。
结果师尊也不在了。
凤梧大大叹口气,将小心翼翼保存的最后一颗梧桐子吃下去,抖了抖毛合上眼睛打算小睡片刻,惦记着明天再找师尊要一把来吃。
唔……果然想着师尊就很好入眠。
而且还做梦了。
就是梦里太奇怪。
光怪陆离,似是而非。
他仿佛变成了那个他很看不上眼的小世子,口是心非地反复试探那个他其实早就爱慕的蠢侍卫;眨眼间又好似到了人间当个心智偏颇的小歌手,穿着奇奇怪怪的衣裳满嘴胡言乱语,完全辜负了自家老板的一番美意;一转头却又成了个家破人亡的一族之子,血海深仇硬生生逼着他不敢多看多想一分那个救他一命的恩人……
凤梧打个喷嚏艰难地醒过来,眨着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最近看太多才会做这种身临其境般的梦。想着他又狠狠抓了一下爪下的树枝,真是他的话,就冲那和师尊一模一样的脸,他也不会那麽折腾那个叫“欧阳庭”的人啊!
呃,师尊可是亢宿星君,大有能力,怎麽可能被他折腾地那麽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