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宁乡军,牛金星神色带着一种深重的畏惧:“这场大雨固然让宁乡军的骑兵跑不脱,可也让他们成为一只困兽。受伤的野兽,只怕比先前还凶残,你若是随高帅出击,只怕也回不来了。老夫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还等着你给我养老送终呢!”
牛佺心中一暖,低声道:“多谢父亲。”
牛金星:“走,咱们朝前走,去看看这一仗究竟是怎么打的。李岩之所以深受闯王信重,那是因为此人精通兵法,咱们要想在闯军中有个好的前程,这带兵打仗,都得重头学起。今日,且看看李岩的手段。还有……”
他严厉地看了一眼儿子:“你生性懦弱,如此下去如何得了。乱世已经来临,你得比别人更狠才有资格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是,父亲。”牛佺忍不住将头低了下去,内心中对父亲的豪气却敬佩起来。
想不到爹爹一介文士,方才竟敢披甲走到队伍最前头,我一看到死人就吐成这样,却是给父亲丢脸了。
两人立即下了望台,骑上战马,慢慢地向前方行去。
这一路上的所见让牛佺暗自心惊,却见道路已变得泥泞,路两边的田地已经变成沼泽,士兵们在风雨中吃力地走着。可没走一步,脚就要深深地陷进土里,半天才能拔出脚来。
在厚实的黄土上,到处都是缺手缺脚和没有头颅的尸体,一汪汪已经凝结的人血被饱雨一吹,在水凼中被扯成一缕缕红线,随着水流四下飘荡。
死去的士兵的模样千奇百怪,有人身上被马刀直接破开一个大口子,露出里面的内脏;有人则直接被砸破了脑袋,白色的脑浆在浅水着载沉载浮;有人则被一把长矛直接钉在地上,身体还保持着死前因剧烈痛苦而蜷缩的状态。
这个时候,腹中该吐的东西已经吐光,牛佺已经彻底麻木了,只感觉身体轻飘飘地虚弱得像是要飞起来。
说来也怪,走了半天,地上却没有看到一个宁乡军士兵的尸体。
难道宁乡军竟然没有一个战死的,这怎么可能?
牛佺大感得震惊。
大概是察觉到儿子的疑惑,牛金星道:“宁乡军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没有伤亡。他们身上的铠甲是坚固,可这么乱的仗,刚才还是付出了十多条人命。不过,孙元的士兵也怪,一旦有人阵亡,就不顾一切地冲过来,要将尸体抢过去。”
“十几条人命,才这么点?”牛佺发出一声呻吟,刚才这一路走来,死去的农民军没有六百也是四百。这仗打得实在是太惨了,如果真要全歼孙元这三千骑兵,只怕将所有的农民军填进去也不够。
这一仗,我们能赢吗?
牛佺冷得全身都在发抖。
正在这个时候,酣畅淋漓的暴雨突然停了,夏天的雨来得快也去得快。
一轮烈日又出现在头顶,天空上一弯瑰丽的彩虹横跨东西。大地上,已经湿透的泥土冒出氤氲白气。
这个时候,前方传来农民军惊喜的齐呼:“宁乡军退了,宁乡军退了!”
坐在战马上的父子两同时抬头看去,远方那些穿着闪亮铠甲的敌人正一窝蜂似地沿着前方的官道向南跑去。可地下实在太滑,战马却跑不起来,队伍也显得有些缓慢。
牛金星哈哈笑道:“跑不了的,那边,小袁营、高一功和刘宗敏已经将孙元围住了。”
就指了指恰前方道路拐弯处的一处小山岗,对儿子说:“走,咱们上去观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