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单纯的人,又是个和事姥,当下又说又笑,劝了半天,总算让高杰面色缓和了许多。当下,就道:“越巡抚你也是太急噪了,也罢,某就到前面去看看。”
说完,就带着二十几个家丁,战马卷起滚滚黄尘冲了出去。
被他弄了一身灰尘,越其杰气得捏紧了手头的马鞭:“跋扈,跋扈!”
陈潜夫又是那副好好先生模样,对越其杰道:“自兴,你不过是担心那许定过投降建奴罢了。不过,这不过是怀疑,至于他送儿子过河做人质一事,仅仅是道听途说当不得准。河南之事,尚有仰仗许定国之处,咱们也别没事找事,伤了自家和气,影响河南大局。”
越其杰叹息一声:“玄倩,若是许定国没有叛变还好,否则,事情就麻烦了,老夫总觉得心惊肉跳。”
“自兴,安心,安心。”
……
高杰骑马一口气跑了五六里地,直跑得战马发喘,身上冒汗才拉停战马。
他伸出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大笑一声:“某最怕和文官打交道了,当真是磨磨唧唧,烦死个人,尤其是那个陈巡按。适才被这风一吹,当真是爽快!”
身边的众家丁也同时哈哈大笑起来:“总兵官说得是。”
在不为人知道的角落,高杰的家丁老木头却撇了撇嘴角,心中腹诽:高杰你口口声声说不耐烦和文官打交道,见了地方官总一副飞扬跋扈不将其放在眼里的模样。可见了史可法却比孙子还乖,几乎是言听计从了。史可法说一声出河南,你就忙不跌地带兵出阵,全然不顾自己是孤军深入。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也是活该。可如果坏了侯爷的北伐大计,你高杰就是个大罪人。不待侯爷动手,爷爷先砍了你的脑袋。
没错,这个老木头就是侦缉厂安插在秦军中的细作穿山鼠。
就在前天,侦缉厂商丘交通站的人联络上了他,带来了颖川侯的亲笔信。
这封信是以飞鸽传书的方式一站站接力送过来的,在接到这封信的时候,老木头心中一阵狂喜。这说明,自己这颗布置在秦军中暗棋终于被侦缉厂想起来,起用了。
想当初他离开扬州混进秦军的时候,梁老总还亲自接见过他一次,说,他被派去高杰那里,要从一个普通士卒干起。至于完成什么任务,什么时候能够回家,听命行事就是了。
“从现在开始,你以前的名字和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不存在了。现在,你就是秦军中的普通一兵。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在战场上毫无意义地战死,要等到你靠着军功一步步走上高位,才有被起用的价值。到那个时候,也仅仅是有有可能而已。至于什么时候启用,听指示吧?说不定你一辈子都不可能回扬州和家人团聚了,可是,扬州镇不会忘记你的,你的家人不会忘记你的。”
在接到信的时候,老木头知道,侯爷亲笔给自己写信,想来此事定然小不了。如果这事办妥当,或许自己就能同家人团聚了。
想到这里,他一颗剧烈跳动的心几乎要从口中蹦出来了。
用颤抖的手打开纸卷,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好多字。
总结起来有四个意思:一,从现在开始,穿山鼠直接对孙元负责,所做之事不用知会侦缉厂梁满仓和朱玄水;二,此事必须严格保密,事毕之后,不许对任何一人提起,即便是自己的妻子儿女;三,此事结束之后,穿山鼠潜伏在秦军的任务已经完成,可回扬州与家人团聚;四,睢州许定国确定已经投鞑,有可能在城中设府暗害高杰。望,提醒高杰注意人身安全。若高杰不听,你可采取一切非常手段,无论如何必须救出高杰,保全秦军。
……
泪水模糊了双眼,半年前,老木头离开南通的时候,儿子刚满一岁,真牙牙学语,连爸爸二字都说不囫囵。
如今,六个月过去了,儿子应该已经会走路了,会喊爸爸了。
我老木家的种,都是刚强的男儿,说话算什么,走路算什么?
只是,这么多天过去了,儿子现在究竟是什么模样,却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儿子,等着我。等爹爹办完这件差事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