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那些建奴被人割开铠甲,割上皮肉,一时也死不了,就那么皮开肉绽地痛得满地乱滚,凄厉惨叫。
眼前全是满地乱滚的,浑身烂泥的人影子,好好一场铁血的肉搏战打得就好象一群猪在泥潭里撒欢。
战斗从一开始,俞亮就没能插上手,看到这种情形,他瞠目结舌:这些倭奴身上真有一股疯劲啊,难怪万历年间的朝鲜之战会打得那么艰苦。可惜本子实在太矮小,若能够再高些壮实些,倒是能练出一支强军来。那些朝鲜棒子,空长着高大身坯,其实他娘的就是绣花枕头一包草。
他吸了一口气,骑兵马上冲上去,一抢将一个在地上翻滚哀号的建奴刺了个透心凉,大吼:“干得好,冲锋,冲锋!”
“万岁,万岁!”满耳都是倭奴玉碎冲锋的号叫。
建奴已经没剩几个了,当然,倭奴也死了四五十人,路边的稻田被人血灌溉,已经变成了红色。
……
自从中枪流了一路血的尼堪一直处于昏迷之中,直到在前边小村中被手下灌了一口热汤才清醒了许多。但身上还是软得厉害,脑子里懵懂得如同装了一团糨糊,自己是怎么被手下扶上战马,又是怎么随手下杀出村子的他也不是太清楚。
先前俞亮的出现将他惊醒过来,这个明将实在厉害,还好那贼厮鸟落进水田之后,已成了待宰羔羊,可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群倭寇,竟像是疯了一样用以命换命的方式将自己所有的亲卫都拖下战马,在泥地上翻滚扭打。
这突然发生的一幕,让他惊得不知所措。
有一个亲卫急切大叫:“贝勒,快走,快走!”
“走……去哪里……”尼堪脑子里一片混沌,眼前到处都是浑身淤泥的人影,将道路封得满满当当,自己就如同置身于一个肮脏的猪圈里,一时间哪里冲得出去。
他抽出骑弓,搭起一支羽箭,却不知道该射向哪里。
常年在战场上养成的嗅觉还是让他心中一阵悲凉:真到了无可挽回的局面了吗,难道我尼堪真的要命丧于此?
正在这个时候,一双精亮的眼睛如同刀子一般刺来,叫他一个激灵。
抬头看去,先前那个落到稻田中的明将已经骑着马泼风一般冲来,就那么不分敌我地将身前的人逐一踩进泥中:“贝勒,你是尼堪?宁乡军俞亮,取尔头颅!”
大枪就夹带着一股狂暴的劲风当胸刺来。
枪扎一条线,如游龙,似猛虎,重拙大,中平堂正,好枪法!
尼堪手一松,箭射出去的同时,也不管是否射中目标,他丢掉手中骑弓,猛地抓住枪头:“喝!”
两人同时发出一声大吼,凝在半空,不动了。
两人的力气是如此之大,就连座下飞奔相撞的战马也停住了,长嘶一声,高高地扬起前蹄。
“喀嚓!”枪杆子断了。
尼堪只感觉自己腾云驾雾一般飞了出去,直接朝路边的树林飞去,然后轰隆一声将一根儿臂膀粗细的麻柳树撞断,落到地上。
背心疼得接不上气来,胸口也有热血不断标出,原来,刚才那个叫俞亮的明将这一枪已经刺中了自己的心口。
抬头看了一前方一眼,那个明将已经拉停了乱跳的战马,楞楞地看着手中折断的枪杆子,虎口出不断有血渗出。
“好枪法!”尼堪知道自己已经活不成了,吃力地笑了笑。
就在这个时候,一条纤瘦的人影突然从后面的树丛里跳出来,将一颗鸡卵大小的铁弹砸到了他头上。
尼堪眼前突然变成了红色,然后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跳出来的这人正是先前躲进树林里的周仲英。尼堪刚才恰好落到他身前,轰隆一声,倒将他吓了一大跳。
当时,周掌牧下意识地就想逃。可这个时候,胸中突然有一股暴戾之气涌起来,看着无边细雨,看着满地的鲜血,突然又回到盱眙血战时的情形。
想起那个来不及撤过河的女兵,当下就大喝一声跃了出来,将手中的铁弹用尽全身力气撼到尼堪的额头上。
尼堪乃是沙场老将,在建州爷是有名的勇士。若是在平日,捏死周仲英这个半老头就好象捏死一只蚂蚁。可以他本就伤得极重,身体极度虚弱。刚才在同俞亮的决斗中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心口中枪正处于弥留之际,周仲英这一铁弹打下去,顷刻之间就要了他的命。
等到尼堪的身体软软滑落到地,周仲英这才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粘血的铁弹:“我好象杀了尼堪,我好象杀了尼堪……”
他彻底地痴了。
战斗已经结束,经过这一场血战,二十来骑建奴被倭人乱刀割死,死状极惨,地上几乎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
倭寇还处于狂热的兴奋之中,将二十多颗人头摆成一堆,挥舞着手中的倭刀,乱糟糟地叫着什么。因为用的是倭语,也听不懂,不过想来也简单,不外是夸耀自己的武功,然后激励士气吧。
果然,不片刻,倭奴们都同时高举着双方整齐大喊。
这一回俞亮听懂了,是怪腔怪调的:“万岁,万岁,万岁,万岁!”
当然,倭奴死伤也极其惨重,超过百人倒在地上。
俞亮浑身带伤,这个时候才火辣辣地疼起来,他柱着长枪走到陷入迷糊中的周仲英身边:“老周,没错,你杀的是尼堪。真是一件大功劳啊,恭喜,恭喜!”
说着他哈哈大笑起来:“侯爷给你取的绰号没错,铁胆,哈哈,想不到尼堪竟是死在你的铁弹子下面,若是传了出去,当是一桩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