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塔还在喃喃自语:“李率泰毕竟是个后生小子,徐州由他镇守,不会出什么意外吧?你说,孙元会不会派一支轻骑突袭徐州?”
侍卫:“大帅放心吧,不会的,不会的。”
“怎么不会,肯定会的。听人说孙元此人用兵最为诡诈,当初某就是轻骑夺下徐州的,他肯定也会效法我准塔,打李率泰一个冷不防。”准塔用力地摇着脑袋,大约是伤口又被他绷开了,车厢里的臭味更重了。
侍卫:“大帅真的不用当心,你当初奇袭徐州,那是因为秦军大将高杰还在河南,徐州城中没有防备。再说,秦军能够同李率泰将军相比吗?李将军是个谨慎的人,而且,他从小就随着老汉王东征西讨,打过蒙古,打过朝鲜,还两次入关作战,是个沙场老将。就算孙元的宁乡军真去打徐州,未必能讨到好。就算李率泰将军打不过孙元,守徐州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不不,李率泰才多大年纪,军中都叫他小李将军,他还嫩,还嫩……”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准塔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息。
侍卫:“大帅你还是好好养伤吧,如果不出意外,去徐州带信的使者今天就会回来。我去传郎中。”
“不要,不要叫郎中。”准塔又是一把抓住他的手,不住摇头。
“大帅……”
准塔:“我已经活不了几天了,但大军一日不入徐州,我一日不能咽气。必须向将士们隐瞒我的伤势,否则军心会乱的。”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一阵马蹄声响起,远远就有人喊:“大帅,大帅,十万火急,十万火急!”
“是使者!”准塔不知道哪里来的的力气,大喝一声:“快去看看,快去看看!”
侍卫:“要不……传他过来。”
“不不不……别……别叫他过来,你去问问徐州怎么了……”
侍卫感觉准塔的手在瑟瑟发抖,惊讶地回头:“大帅,怎么了?”
准塔:“你去问问,如果是好消息就来禀告。如果是坏消息,如果是坏消息……不,肯定是好消息,肯定的,我确信,李率泰是一员勇将,有他在没人能够拿下徐州!”
他的手死死地捏着侍卫,牙齿咯吱乱响,车厢内全是粗重的呼吸。
侍卫心中悲凉,准塔这是害怕听到坏消息啊!
他点点头:“大帅,你先歇着,我去问问,若有好消息立即来报。”
说罢,就跳下车。抬头看去,一行大约五个骑兵浑身尘土,满面惊慌地跑过来。
还未奔至车前,就猛地跳下战马,连滚带爬地向前几步,跪在车前。
侍卫:“怎么了,可有消息禀告。”
为首那个骑兵:“徐州,徐州丢了。”
“什么!”侍卫身体晃了一下,急忙伸手抓住车辕,尖锐地叫了一声:“什么,你再说一遍。”
“徐州……直他娘丢了。”那个骑兵咬牙道:“我等还没到徐州,就碰到正蓝旗汉军的溃兵,说是孙元联络了山东十一家贼军围攻徐州。只用了小半天就破了东、南两座城门,夺下了徐州。”
“这么快,会不会是弄错了?”侍卫吓了一跳,呆了呆:“小李将军呢?”
那个骑兵咬牙道:“死球了,脑袋被人砍下来,挂在徐州南门示众。我本也不相信,索性亲自跑过去看,果然是他。我和他在朝鲜一起打过仗,识的他的模样。这个笨蛋……无用的奴才!”
他气愤地骂起来:“竟然连贼军也打不过,还被砍下了脑袋,咱们大清朝八旗的面子都被他给丢尽了。这下好了,走了这么多天原本要去徐州同他汇合一起消灭山东那群泥腿子的,现在白跑了。敌人占了徐州,人马又多,如今士气正盛,咱们一点准备也没有,怎么打?看来,又得回淮安。这不是耽误事儿吗?关键是,淮安那边的辎重咱们都丢了,现在可好了,两头不落。”
其他几个骑兵也是一脸的颓丧。
侍卫心中乱成一团:“我……我先去问问大帅。”
说罢,就又钻进车厢:“大帅……大帅……大……”一连喊了几声,却没有任何回答,就连先前那响亮的呼吸声也听不见了。
侍卫大声惊叫起来:“钩起门帘,快去叫郎中,快快快!”
车门帘又挂了起来,白亮的光照进车厢。
里面的恶臭袭来,如同实质。
就看到准塔直挺挺地躺在那里,胯下的屎尿流得到处都是。
伸出手凑到准塔的鼻子下面,已经没有半点呼吸。
“大帅……”侍卫的眼泪流了下来,他用颤抖的手揭开准塔面上纱布。
触目之处全是腐烂的红肉和白森森的骨头,他的半边脸已经烂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