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王府。
即墨勋的第二名信使到访之后,殷梁的怒气已经无从发泄,狠狠的将手里的一个茶杯摔在了地上。
他这一下子,用了几乎是所有的力气,碎瓷片飞溅,弄的偌大的一个屋子里,到处都是。
“殿下。”梁刚满腹忧虑的看着他,“去看诊的太医已经回了,属下命人去问,他说只差一点。那位宋四小姐下手如此很绝,彭泽太子会咽不下这口气也在情理之中。”
“是啊!”殷梁听了这话,却是怒极反笑,“他咽不下这口气,就要逼着本王替他咽下去了?”
“殿下,其实他那些,也可能就只是气话吧。”梁刚尽量的劝道:“殿下不是已经看穿了吗?今夜发生的所有事,根本就都是太子一力的策划安排的,虽说对彭泽太子下杀手的人是宋家那位小姐,但是归根结底,太子才是幕后真正的控盘者。彭泽太子要记恨宋四小姐是真,但在他的心里,对太子的恨意只怕更甚。要他不计前嫌的去和太子合作?这本身就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当然不会转而去和太子合作,但却是拿这话来给本王施压的,今天本王若是不能叫他如愿,他便要和本王翻脸。”殷梁道,因为心里的怒气压抑的太过厉害了,额上青筋都在隐隐的跳动,“这一次,本王如果不能安抚住他,那么他之前答应本王的话就势必都要一笔勾销了。今夜的事,已然是惊动了父皇,我和殷绍之间的明争暗斗,他一直都看在眼里,今夜他谁都没追究,那就只能说明他是将什么都先记在了心里了。这会儿他的心里指不定是在怎样的恼着本王和太子呢,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没有即墨勋的这个助力,本王的心里还真是没底。”
这些年,他虽然和殷绍之间互相争锋,在朝中也有固定的党派支持他,但殷绍稳坐储君之位,真要比较起来,他还是处在劣势。
就算是朝堂上的势力划分均匀,谁也轻易压不倒谁,可一旦皇帝有个什么闪失,殷绍才是名正言顺的继者。
但如果有了彭泽人的联盟,那就不一样了。
彭泽坐拥整个东南沿海的绵长海岸线,又十分的富庶,虽然国力不强,但却直逼了北狄的整个东边国界。在现在看来,是构不成大的威胁,可一旦新皇继位,朝中势必要动荡一段时间,那个时候一旦边境出事,必定民心不稳,殷绍的这个龙椅也就坐不稳了。
“可是现在那彭泽太子正在气头上——”梁刚一筹莫展,顿了一下,面色又反而更加纠结,“还有南塘,殿下不是也说我们尽量不要与他们为敌,一旦太子得势,南塘也是用来给太子施压的筹码。”
南塘方面,宋氏和端木氏两家,都在自危,明显对朝廷戒备非常。
有南塘和彭泽呼应,绝对能叫殷绍头疼不已,偏偏现在,即墨勋和宋楚兮势不两立了。
“都是美色误人!”殷梁咬牙切齿道,可是想到即墨勋的那个德行,也着实是有气没处撒。
“那现在——”梁刚还是不赞同,“今夜已经事故连连了,在那么再要大张旗鼓的去给他抓人,皇上知道了,必定龙心不悦。殿下失去什么,也不能失去陛下的圣心啊。”
“我就去不去给他抓那个丫头,他也拿我无可奈何。”殷梁冷冷说道。
他傻了才会这个时候再去添乱,现在是宁肯放弃了即墨勋这个同盟,也不能让殷绍来拿他的小辫子。
殷梁说完,烦躁的一甩袖就往屋子里去。
“唉!”梁刚叹一口气,一筹莫展的刚要转身,院子外面就见管家快步走了进来,也是哭丧着一张脸,脸上表情透着十二分的凝重。
“殿下!”梁刚下意识的心中警觉,赶忙回头叫住了殷梁。
殷梁回头看来,脸色越发阴沉的要滴下水来,“又怎么了?”
“彭泽太子那边又来人了。”管家道,使劲低垂着脑袋不不敢去看他的脸色,只是擦汗,“来人说,他们那边得到确切的消息,今日天明之前,宋家那位小姐将要强闯出城,彭泽太子说,这件事,就交给殿下了。”
又是即墨勋!
他到底有完没完了。
殷梁脸上的表情已经濒临于爆发的边缘,用力的咬紧了后槽牙。
管家自知有些话说出来就是一场风暴,却又不能不说,只能支支吾吾道:“来人还说——还说,现在彭泽太子不管那人是生是死,总之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如果殿下不能成事,那么他走之前,就要进宫面圣,将——将殿下和他之间先前约定的事都一五一十的秉承陛下。”
“他做什么?这是威胁本王吗?”殷梁暴跳如雷的嘶吼。
管家的脑袋几乎要垂到了胸口,扑通一声跪下去,“来人是这么说的。”
“殿下——”梁刚口中不住的倒抽气,满面忧虑。
即墨勋这一次又一次的上门威逼,说明他今夜是真的被宋楚兮激怒了,如果殷梁不能叫他如愿,保不准他就真的会跑到皇帝那里去抖出一切,搞垮了殷梁来泄这口气的。
殷梁虽是怒极,但却骑虎难下,根本就无计可施。
他闭着眼,连着深呼吸了几次才勉强压下脾气,冷冷道:“去点兵吧,就说是咱们府里遭贼,吩咐下面几个可靠的人,去三处城门分别布控。”
找一个由头,到时候趁乱下手,拿下宋楚兮来。
虽然明知道这是一条下策,但也只能如此了。
“是!”梁刚应诺,“属下这就去安排。”
他转身扶起了跪在地上的管家,两人一前一后的推出了院子。
殷梁孤身一人站在门口,脸上露出一个挫败惨然的笑容,过了好一会儿才关上了房门,转身,脚步疲惫的一步一步的进了里面的卧房。
彼时梅氏正背对门口,坐在妆台前面梳妆。
本来这一晚上的不消停,两个人都没睡,但眼下也只是四更天,她却居然趁着方才殷梁在外面和梁刚说话的时间,细细的将妆容描摹到了最精致,并且穿戴妥当。
水绿色的素雅衣裙,身姿妖娆,灯火下,如是踏水而来的凌波仙子,只那一瞬间,她转身微笑的表情,便就美的叫人心神荡漾。
殷梁虽然此时心烦,没有心思管这些,也还是被她晃了一下眼,愣在了那里。
梅氏放下梳子,莹莹一笑,举步朝他走过来。
“吵的你没法睡吗?”殷梁回过神来,唇角僵硬的挤出一个笑容,然后拉了她的手,在旁边的榻上坐下。
梅氏偎依在他身边,垂眸看向了两人我在一起的双手,轻声问道:“彭泽太子的事情,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他这一再相逼,不过就是想要出这一口恶气,在这件事里,他虽然与本王之间有过承诺,但是说到底,也还是什么也没有做,就算抖露了出来,他也没什么损失。”提起这件事,殷梁面上表情就控制不住的阴沉,几乎咬牙切齿。
他的话说完,又骤然察觉自己这是和梅氏在说话,语气太重了些,就又赶紧缓了缓道:“算了,横竖今天在皇庙的时候宋家那个丫头就已经见过本王了,就算本王不去主动动她,她也未必会领情。既然即墨勋要她死,那本王就成全了他便是,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可是殿下,宫里还有太后娘娘呢。”梅氏道,一语道破玄机,“就算这件事,父皇不会追究,太后娘娘可一直都是对那位宋家的四小姐刮目相看的。您要去截杀她,肯定就要全面布控,大张旗鼓的去,这件事,事后一定会被太后娘娘洞悉的。虽说她深宫妇人,又不是皇上的生母,手里没有实权,可她毕竟也是太后,而且手腕也不弱。这些年了,她都一直的屹立不倒,到时候她要和殿下为难,对您而言,又是一重阻碍。”
宋太后那边,的确也是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