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1 / 2)

皇帝看着他,面上神色说是平静却也显得凝重,最后深吸一口气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在为了那个女人的事耿耿于怀吗?”

那件事,几乎是皇帝和殷湛之间的禁忌,虽然两个人都耿耿于怀,但这么多年了,几乎却不会当面提起。

殷湛的唇角忽而弯了一下,抬眸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的目光当中充满了嘲讽,皇帝只看着就是心口一堵,但是没办法,最后只能是勉强的克制住,缓和了一下情绪道:“朕知道你是对那件事放不下,可是祖宗的规矩在上,一个家世背景全无的乡间女子,你叫朕如何能够承认她的身份?换而言之,有一个那样出身的母妃,对黎儿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这些道理,朕当年就都和你说过了,你也明明全都知道,还偏要一意孤行?”

皇帝说着,他明明想要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语重心长一些,可的想着这些年间殷湛针锋相对忤逆他的种种,却几乎是费了所有的力气才能稳住了情绪,没叫自己当众再翻脸。

他叹一口气,定定的望着殷湛,目光幽深,“其实当初你说是因为那个女人而对朕不满,实际上却还是因为别的事的积怨,所以才借题发挥的吧?”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都觉得殷湛真正和他翻脸的原因根本就不是因为他答应让他娶他喜欢的女人,而是——

因为他登上了帝位,而殷湛作为先帝当年最宠爱和喜欢的皇子,却和这个至尊之为失之交臂。

因为殷湛的生母是和先帝青梅竹马的舒贵妃,那个女人是先帝一生挚爱,所以殷湛子凭母贵,从一开始就享受万千宠爱,和别人都是不一样的。

而且不仅如此,他自己本身也是争气,先帝宠爱他,他又十分的聪慧能干,文韬武略,在兄弟们之间一直拔尖。

天时地利人和,那时候的殷湛,少年荣光,几乎是得天独厚,占据了所有的优势的,这就直接导致了当时还是太子的成武帝发自内心的恐慌。

虽然先帝从没提过要废太子另立的意思,可殷湛的存在,却叫他时刻不安,几乎每时每刻都能感觉到威胁。

殷湛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是眼中钉肉中刺。

也好在是老天有眼,就在殷湛十二岁的那年,一直缠绵病榻郁郁寡欢的舒贵妃病逝,先帝对那个女人大约是真的太在意,随后也跟着辗转病下了。

应该遇见到自己的病好不了了,他并没有等到自己咽气,而是提前传位给了当时太子的成武帝,自己做了太上皇,远远地躲到了舒贵妃的祖籍,也是她埋骨之所的临阳静心养病。

那个时候,也是殷湛寸步不离的追随左右,陪着他的,直至两年之后,先帝终于油尽灯枯,驾崩在了临阳。

他为一国皇帝,死后的尸骨似然要葬入皇陵,不能流落在外。

成武帝亲往临阳接回了他的遗体,而在皇帝的丧事办妥之后,殷湛就带着提前从他那里得来的恩旨,远远地避开了京城繁华之地,四十岁上就去了北川军中历练。

他从来就没有表现出野心,也没有做过任何对皇帝不敬的事情,可是他的存在,却是从很早的时候就让皇帝觉得不舒服,就算他再安分,也会如鲠在喉。

这些旧事,都是皇帝心中最阴暗的隐秘,他从来就不会对任何人提起,他不能叫人和人知道深埋在他心里的自卑,和殷湛的存在所带给他的不安和恐惧。

他要让他所有的臣民都只看到他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样子。

可是——

就算他在人前伪装的再好,自己却也总骗不过自己的心的。

这些年,他排挤殷湛,时时处处的提防他,没有哪一天不是生活在这个弟弟的阴影之下的。他是一国之君,万民的主宰,说来这情况可笑,但偏偏事实如此,这一点让他越发的看殷湛不顺眼。

所以,当初殷湛提起要娶一个民间女子为妻的时候,他便就恶意的故意否决了。

这种报复的手段听来幼稚,但那却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让他感觉到自己是可以高高在上的压过殷湛一头的。

只是事情的后续还是有点出乎意料——

殷湛没做什么忤逆犯上的事,只是态度强硬的和他翻了脸,从此水火不容。

彼此间较劲了这么多年,皇帝还是头一次当面挑明了这件事。

殷湛神色嘲讽的看着他,“当初我北上军中之前就和你说过,我对这皇位没兴趣,而且我和父皇有过约定在先,我自是不会自毁诺言的。可是这么多年以来,皇兄你却疑神疑鬼,从来就没信过我。”

皇帝脸色越发显得难堪。

当初先帝明明那么宠爱器重殷湛,就是因为这样,最好反而没有把这个帝位给他,反而就更叫皇帝心里不放心。

只是这件事对他本身而言是种羞辱,皇帝不想承认。

他的目光慢慢的冷淡下来,死死的盯着殷湛同样冷冰冰的面孔,“你说你和父皇之间有过约定,既然是约定,那总要有叫彼此妥协的条件的,当初朕就问过你的,你们之间到底达成了怎样的约定?现在你还是不肯说吗?”

就是因为殷湛一直对此绝口不提,所以才更加加重了皇帝的疑心。

可是提起这件事,殷湛就只觉得好笑。

那本来就只是个影响不到其他任何人的私人约定,可是现在皇帝一再想必,阴错阳差的发展到了今天,反而也成了他不愿意再坦诚和保证的东西了。

“已经时过境迁了,现在我更不想说了。”心里冷然一笑,殷湛仍是面容冷静的面对皇帝的审视,“总之我可以给你保证,现在我的手里没有父皇留下的任何遗诏,也没有拿着足以威胁到你的任何把柄,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

他说完,就一抖袍子站起来,临走,却又回头看了眼放在皇帝岸上的折子道:“这些公文,皇兄还是尽快处理吧。我不想因为这种事,和你之间再起冲突了。”

言罢,也不等皇帝开口,他就头也不回的推门走了出去。

皇帝坐在案后没动,只目光阴测测的盯着他的背影逐渐走远。

殷湛的手里真的可以确保没有抓着任何足以威胁到他的东西了吗?这个人,时时处处的和他作对,如果不是手里抓住了什么有利的筹码,他哪里来的这样的底气和脾气?

皇帝的疑心病又犯了,总之是怎么想都还是觉得心里没底。

高金立送走了殷湛,回来的复命的时候见他正在失神,就试着叫他,“皇上!皇上?”

“哦!”皇帝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收敛了神色。

“宣王走了?”努力让面上表情缓和下来,皇帝作势又低头去整理桌上的折子。

“是的!”高金立点头。

皇帝随手将手边的折子翻了翻,又把殷湛拿来的结案文书扔给他,“交给大理寺核实,趁着年前,赶紧结案吧。”

“是!”高金立慌忙将那折子接住,转身要往外走。

皇帝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叫住了他,“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