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潋秋吓了一跳,立刻抬起头,惶恐不安的说:“都是小秋的错,不关沈大人的事,求殿下不要牵连沈大人!”
顾恒舟并不理会苏潋秋,只看着沈柏说:“我向来公私分明,沈大人若是不服,大可挑明了当面与我直说。”
沈柏摇头,她并无冤屈,只是她之前完全没想过恒德帝会派顾恒舟押运赈灾款来漠州,做事有些太肆无忌惮了一点,再被魏巡添油加醋的这么一说,顾恒舟会生气也很正常。
沈柏认了罚,顾恒舟也不再为难苏潋秋,让人把苏潋秋送回北院,然后和沈柏一起回东院。
到了主屋门口,沈柏停下来,顾恒舟顿住脚步,没急着进屋,也没开口说话。
良久,还是沈柏主动拉起他的左手在他掌心写字,无声的问:顾兄,你没醉吗?
沈柏写得很慢,心里五味杂陈。
她很喜欢顾恒舟,也很期待顾恒舟能回应自己的喜欢,没想到顾恒舟的回应偏偏挑在现在。
苏潋秋这一世才刚和顾恒舟相遇,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生,沈柏若是和顾恒舟两情相悦好像没什么不对,但苏潋秋提前和顾恒舟相遇了,他们之间的交集说不定也会提前。
这是不是意味着,苏潋秋其实是顾恒舟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沈柏重生改变的一些事,老天要以另外一种方式纠正回来?
沈柏不是得道高僧,也没有能预见未来的能力,她窥不破天机,看不清前路,不知道该怎么自处才好。
顾恒舟转身定定的看着沈柏,问:“你觉得我喝醉了?”
沈柏仰头看着他,迎着他深邃坚韧的目光,一下一下在他掌心写道:我希望顾兄没醉。
我希望你是清醒着的,清楚的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更希望你明白这些举动背后的原因。
落下最后一笔,沈柏收回手,然后听见顾恒舟说:“我没醉。”
沈柏抬头,看见顾恒舟冷肃的脸上满是认真,他说:“这次押运赈灾款到漠州,是我主动向陛下要求的。”
说完这句话,顾恒舟便走进屋里还关上了门。
过了好一会儿,沈柏唇角不可自抑的疯狂上扬,眼角眉梢都染上欢喜的笑意。
顾兄这一世根本不认识苏潋秋,在漠州也没有其他认识的人,他主动要求押运赈灾款到漠州,不是专程来看她的还能是为了什么?
沈柏笑得停不下来,过了一会儿,房间门突然打开,顾恒舟冷着一张脸站在门口,冷声问:“很开心?”
沈柏点点头,感觉到顾恒舟心情很不好,又用力摇头。
没有没有,顾兄,我绝对没有故意要气你的意思。
沈柏竖起三指,一副要起誓的样子,顾恒舟睨着她:“想好怎么交代了吗?”
沈柏点头如捣蒜。
想好了想好了,顾兄你要是再不让我好好解释我就要被憋死了!
顾恒舟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纸笔放到沈柏面前,要她把最近发生的事好好解释清楚。
那些解释的话在沈柏肚子里打了无数次草稿,沈柏蹲在地上提笔写得飞快,都不带思考的,很快写了满满一页,顾恒舟拿起来一看,差点没气笑起来。
沈柏这一页一句正事没提光顾着拍马屁了,说她到漠州以后几乎没睡过一天囫囵觉,挠心挠肝的想着顾恒舟,担心冬桂节的后续处理,又担心下雪了,顾恒舟彻夜在皇宫值守容易感染风寒。
虽然都是些废话,顾恒舟却耐着性子全部看完了,沈柏很快又写了一页,顾恒舟扫了一眼,好歹这小骗子还有点分寸,开始说正事。
沈柏把这一页放到旁边,继续唰唰唰的往下写,顾恒舟把第一页鬼话连篇的马屁折起来放进怀里,抬脚踩住第二页纸慢慢读起来。
沈柏说慕容轩是魏巡故意讨好送给她的,她怀疑魏巡和京里某个权贵有来往,玄音和扉靡这两个小倌也是受魏巡之命故意接近想要诱惑她,想趁机杀她,不过已经被她策反,她这些时日之所以一直带着慕容轩他们在城里晃悠,一是想看看魏巡还有什么后招,二也是想让魏巡放下警惕,以为沈柏毫无戒心,已经中了圈套。
经过之前在瀚京的相处和东恒国之行,顾恒舟对沈柏的品性还是有所了解的,他不相信魏巡的话,也知道沈柏做这些事肯定有她自己的理由,但看见她公然和别的男子亲近,胸口还是控制不住的有怒火翻涌。
之前冬桂节看见她和吴守信走得很近,他其实也很生气。
怒气上涌的时候,顾恒舟只想不管不顾直接把人摁进自己怀里,再也不让任何人看见,但理智回笼的时候,他又很厌恶这种失控的感觉,因为这完全不像也不该是镇国公世子该有的状态。
他是注定要像父亲一样戎马一生的人,不管沈柏是男是女,以后能不能光明正大的用女儿身示人,他都不会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他不应该动情,不应该生出不该有的欲望。
不该有软肋也不该有前挂。
更不该……害了她。
沈柏又写了一页,上面全是道歉的话,写完,她警惕的左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才把新的一张纸盖到顾恒舟看的那一张上面。
顾兄,我和那三个人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的,我心里只有顾兄一个人,情深似海、日月可鉴,如戏文里所写,我的名字定然是被月老刻在顾兄的姻缘石上的,这辈子生是倾慕顾兄的人,死是爱慕顾兄的鬼,就是下了黄泉路、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再世为人,那也是只会喜欢顾兄一个人的。
后面许是为了凑字数,沈柏默背了几首诗写在上面。
顾恒舟看完把两张纸拿起来折好,和方才一样揣进怀里。
沈柏眼巴巴的看着他,若是长了尾巴,这个时候只怕不知道摇成什么样了。
顾兄,你现在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了吧?
顾恒舟眼睑微垂,神色冷淡,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淡淡的说:“站着别动。”
沈柏:“……”
站是可以站,顾兄你原不原谅我倒是给句准话啊。
沈柏拦在顾恒舟面前不让他进屋,顾恒舟正要开口呵斥,一个温软的,带着三分胆怯的声音响起:“拜见世子殿下,小秋斗胆,有事想与世子殿下说。”
沈柏微怔,顾恒舟抓着她的肩膀把她拎进房间,头也没回的说:“进来!”
小秋跟进房间,一进屋便朝着顾恒舟跪下,重重磕了个头:“求世子殿下救救远烽郡的百姓!”
沈柏之前一直没明白顾恒舟性情这样冷淡的人怎么会允许苏潋秋一个弱女子留在军营,这会儿听见苏潋秋说出这句话,却一下子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原来这位苏姑娘与远烽郡渊源颇深。
顾恒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听见苏潋秋的话,立刻从骨子里往外冒寒气,威压尽放:“你说什么?”
苏潋秋直起身,眼含热泪,焦急的说:“越西人派了细作潜入远烽郡,那些细作在很多处水井投毒,让城中百姓染上手脚虚软的怪症,这种毒不会很快要人的命,但在城里已经引发了很大的恐慌,若是长久下去,远烽郡必会大乱!”
顾恒舟眼神锐利的盯着苏潋秋问:“你是如何知晓此事?为何不直接告诉远烽郡郡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