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柏记得之前在梦里看到过一个悬在岩浆之上的竹屋,东方影带着她在地宫转了一圈却没有找到。
沈柏身体扛不住,东方影先让她在地宫住下,沈柏按照记忆画了一张图纸给他,他拿着图慢慢在地宫排查。
地宫环境清幽,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不知是身体太疲倦还是这里有什么未知的魔力,沈柏在床上躺了没多久,意识便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婴孩儿撕心裂肺的哭喊,那哭声揪心极了,沈柏听得心脏生疼,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沈七。
沈柏在心里喊了一声,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寒辰抱着沈七站在离她四五步远的地方。
寒辰身上穿着一件玄色紫金绣金龙龙袍,他神色癫狂,眉眼之间戾气翻涌,和沈柏记忆中完全不一样。
只用了一瞬的时间,沈柏便认出他是两百年前的木铎,而他怀里的沈七小脸白净,软嫩可爱,一点伤都没有,像误坠凡间的小童子。
“放开他!”
沈柏大喊,拼尽全力却也只能发出蚊子大小的声音,她试图站起来,身体起到一半,就重重的跌在地上,耳边传来锁链的声音,灭顶的剧痛袭来。
低头,她发现自己一身血污,肩胛骨被铁链穿透,手腕和脚腕也都被铁链穿透牢牢锁住。
沈柏有点分不清这是自己本来身体的痛还是这具身体当时承受的痛。
如果她没猜错,她现在在东方翎的身体里。
两百年前,木铎就是用这样残忍的方式将东方翎禁锢在这里。
沈七一直在哭,他这个时候还太小,根本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只知道用哭声表达自己的不安害怕,只是他哭得小脸通红,声音沙哑,木铎也没有放下他的意思。
沈柏无力地趴在地上,浑身痛得发颤,却被母性趋势,艰难的,一点一点朝木铎爬过去,然后她听见自己虚弱卑微的说:“你可以杀了我,但不要伤害孩子,他……也是你的骨血。”
东方翎的悲痛和绝望都太强烈了,沈柏作为旁观者在她身体里都被巨大的悲伤压得心痛难忍。
木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点都不为所动,冷冷的说:“如果让你就这样死掉,岂不是让你死得太轻松了?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生活吗,偷走别人的人生来满足自己的私欲,你不是应该感到快乐吗?现在装得这么可怜做什么?”
木铎应该早就发现东方翎和东方梦晚有很大的不同,但他没有说出来,只是让人暗中调查,在知道东方家有制香术可以扭转一个人甚至是一个家族的命运以后,便认定东方翎是心怀不轨,偷走了东方梦晚人生的那个人。
但这个时候东方翎还被封着意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只是一心爱着自己的夫君和孩子,却没想到一朝醒来,夫君将她囚困于此,说从未爱过她,还要谋害他们的孩子。
东方影努力摇头,为自己辩解说:“我没有。”
然而这个时候木铎受换灵术的反噬,性情大变,根本听不进去东方翎说了什么,固执的认定东方翎罪大恶极。
沈柏看见木铎抱着沈七往后退了几步,她在梦里那个竹屋,周围都是悬空的,热浪翻腾,木铎托着沈七的腰,把手伸了出去。
许是被热气烫到,沈七哭得越发厉害。
沈柏对东方翎的心痛感同身受,东方翎拼命地挣扎起来,她忘了自己曾经是南襄国备受宠爱的公主,也忘了自己曾是东恒国一人之下的皇后,她不顾剧痛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求饶,只求眼前这个男人能放过他们的孩子。
木铎很享受这样折磨东方翎的过程,他没有收回手,愉悦的欣赏着东方翎的狼狈,沈七哭得呛住,突然蹬着小腿翻了个身。
“不要!”
东方翎大喊,却还是眼睁睁的看着沈七从木铎手上掉落。
就在那一瞬间,东方翎周身气息爆涨,被东方梦晚封住的神识冲破了一些,一股异香弥漫开来,凭空出现的粉色花瓣托住沈七,但为时已晚,沈七有半边脑袋被岩浆烫到,血肉模糊。
花瓣把沈七托上来送到东方翎面前,他的身体被烤得通红,眼睛紧闭着,已经停止了哭喊。
铁链绷到极致,东方翎连抱抱沈七都做不到。
她缓缓伸手去探沈七的鼻息,手指颤抖得不像样,却什么都感受不到。
她的喉间发出呜咽,被封住的神识慢慢涌出,无数记忆塞入脑中,像是要把她的脑袋挤得炸裂。
木铎却成了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木铎说东方启死了,他没说东方启是因为什么死的,只说东方启死得很惨,死前被人剥皮、剜心、碎骨、分尸。
若不是有血海深仇,绝不会有人做出这样的事。
东方翎怎么想都想不到素来疼爱自己的皇兄怎么会跟人结下这样的血海深仇,她唯一能想到的,只有木铎。
这个男人也曾待她细致入微,爱她入髓,如今却露出最凶残的一面,杀她至亲,让她痛不欲生。
她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竟然会落得如此下场。
木铎却还嫌不够,冷漠至极的说,他从未爱过她,他爱的一直都另有其人。
接连的打击让东方翎几乎要崩溃了,她像是站在悬崖边上,不需要人推,马上就会坠入万丈深渊。
木铎站在深渊之下,说他要将这个孩子挫骨扬灰,还要把东方翎做成人彘,让她亲眼看着,好好品尝自己种下的恶果。
他已经完全灭绝了人性,只剩下折磨东方翎这一个乐趣。
东方翎绝望到了极点,也怨恨到了极点。
理智全面崩溃,东方翎以指为刀,捅进自己的心窝,用心头血为祭,对木铎下咒。
沈柏正想看看她是如何画符下咒的,耳边陡然传来铃铛声,她还没反应过来,意识便被拉扯着离开,睁开眼睛,东方影背着她又在逃亡。
意识还被巨大的绝望和悲痛包裹,好半晌沈柏才回过神来,发现她和东方影还在地宫,而追着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顾恒舟。
准确的说,不是这一世的顾恒舟,是上一世的顾兄。
和之前不同,顾恒舟没有戴着悲喜面,他恢复了容颜,和上一世临死的时候差不多,神情冷肃,一点表情都没有,只不断地朝东方影挥剑,一出手尽是杀招。
“顾兄!”
沈柏喊了一声,顾恒舟掀眸看了她一眼,眸子猩红,立刻挥剑朝她刺来。
“他被恶灵控制,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东方影说完,划破自己的手指,用血飞快的在空中画了个符,交代沈柏:“别说话!”
话音落下,东方影背着沈柏跃到顾恒舟身后,顾恒舟停止攻击,拿着剑走了两步,抿着唇辨认方位,看不见他们了,刚刚东方影用的应该是可以对魂灵隐身的术法。
沈柏趴在东方影背上,心脏紧张的鼓跳起来。
悲喜面的诅咒还没解开,她可不想就这样死在顾恒舟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