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1 / 2)

然后安如葭就发现,撇去性格不谈,殷筝其实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她不会对别人的发言指手画脚,但这不是因为她在敷衍你,正相反她很有耐心,你说的每一句话,她都会落进心里,然后在你以为她根本没有认真听的时候,给予你反馈。

那点反馈听起来似乎无关痛痒,但却又正正好地落到了安如葭的心坎上,让安如葭忍不住越说越投入,越聊越深。

安如葭不是没有想过自己是否说太多了,可一旦对上殷筝那双充满专注和包容的眼眸,她就忍不住在心里升起名为信赖的情绪。

当然她也因此发现殷筝的眼睛是蓝色的,好奇问了一句。

殷筝告诉她:“我母亲是胡人。”

雍都繁华,往来行商的域外之人并不算少,况且胡姬擅舞,模样又别有风情,别说寻常大户人家,就连皇帝的后宫里也有好几个胡人妃子,因此安如葭并未感到多惊讶,只觉得殷筝的眼睛真好看。

安国公世子看不惯自家妹妹这般亲近殷筝,几次借故打断她们的谈话,结果不仅失败,还被安如蒹狠狠瞪了一眼,不免有些郁闷,也越发地讨厌殷筝。

席间气氛渐渐热闹,喝空的酒壶也越来越多,公子小姐们谈古论今,说着说着就说起了开国以来的女官女将——如今的大庆风气能如此开放,女孩儿可以抛头露面自由上街,与

男人同桌吃酒,也全赖这些注定能名留青史的女人。

众人聊得热火朝天,对那些女子推崇备至,比如安国公世子,他就特别欣赏先帝的侄女——安武郡主。

这位郡主武学天赋奇高,上阵杀敌硬生生给自己杀回来了一个安武的封号,若非她英年早逝,她手下的猎凰营定能成为大庆的第八个大营。

安如葭受哥哥影响,对安武郡主的生平也是信手拈来,见殷筝不了解,便细细说给殷筝听,从安武郡主如何参军,到安武郡主打过的几场有名的战役,再到安武郡主大义灭亲,围剿了意图谋反的亲生父亲齐王。

但这次,殷筝并没有做一个完美的倾听者,而是说了一句:“若非她兵权在握,齐王也不会起谋逆之心。”

安国公世子听见,终于忍无可忍:“你懂什么!”

语气冷硬,让席间谈笑的众人下意识都噤了声。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然而怒意上头的世子却半点不觉,还直言道:“如你这般软弱可欺毫无主见的女子,怎配评价安武郡主!”

“兄长!”安如葭大声呵止了自家哥哥的话音,然后转头对殷筝道:“二姑娘勿怪,我哥哥喝多了,酒后失言,你切莫往心里去。”

殷筝脸色苍白难看,低垂的眉眼与轻颤的双肩让人知道她此刻是多么的难堪与害怕,但她还是摇了摇头,强扯出笑意:“无妨,也是我不对,不该什么都不知道,就随意评价他人。”

被人当面贬低还能这般委曲求全,倒真应了世子那句“软弱可欺”的评语,让人怜惜,也让人……看不起。

对殷筝的轻视让他们很快就将这一插曲抛到了脑后,而殷筝也在众人遗忘了她之后,对安如蒹说道:“我有些不太舒服,想先回去了。”

安如蒹起身:“我送你。”

……

带有殷府标记的马车载着殷筝离开四季楼,安如蒹转身回到楼上,还未推开门,就听见厢房里传来一句句批判和厌弃,都是针对殷筝的,且这里头居然还有殷暮雪的声音。

安如蒹头疼,刚刚的相处让她对殷筝很有好感,不愿和厢房里的人一块说殷筝的不是,但她也不想为了一个才认识的殷筝把局面弄得难看,最后只好和自家哥

哥的侍卫留了话,然后带上丫鬟离开四季楼,回了安国公府。

另一边,殷筝坐着马车回府,到家后规规矩矩去和老夫人以及殷夫人请了安。

老夫人察觉到她心情不好,特地留她在院里吃了碗酒酿汤圆。

殷夫人则是问她为何不与殷暮雪一块回来,殷筝便说自己突感不适,不愿拖累妹妹错过佳节庆典,所以才会独自回来。

殷筝身体不好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故而殷夫人也没怀疑她撒谎,就放了她回去。

此番算得上败兴而归,逢年和过节也没了出门时候的雀跃,给院里的洒扫丫鬟们分东西时显得格外沉默。

殷筝洗了澡上床睡觉,梦里梦见自己被人压在地上掐脖子,掐她脖子那人披头散发,模样被挡去大半,只露出了带着疯狂笑意的艳丽红唇。那红唇十分好看,好看到殷筝一眼便能认出,那红唇与今日出门前镜子里的自己一模一样……

殷筝自恶梦中惊醒。

睁眼一看,发现一张写了字的纸盖在她脸上,纸张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细细的触感蹭过脸颊,像极了梦里那人的头发落在自己脸上的感觉。

殷筝一手拿掉那张纸,另一只手手背挡着眼睛,开口说道:“下回别这样,吓人。”

蹲在床边的玄衣少年啃着不知哪来的果子,可有可无地“唔”了一声。

恶梦让殷筝手脚发麻,殷筝缓了许久才坐起身,拿起纸张来看。

纸上就写了两行字,说是太子下令,明日一早搜查司天楼。

殷筝看完就把纸递还给少年,少年捻着纸张跑去烛火边,认认真真盯着直到纸张被烧成灰烬,然后才回到床边继续蹲着,等她吩咐。

然而殷筝倚在床头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又睡了过去。

少年不言不语耐性十足,中途脚蹲麻了,还起来跺了两下,半晌后才听殷筝开口说道:“火.药藏去地窖,让我们的人都撤出司天楼。”

少年歪头,有些不解:“为何?”

他们计划好了借祈天灯做掩护,将大批火.药运入司天楼,待到正月十七一到,就把司天楼炸毁。为防期间火.药被人发现,他们在司天楼地窖下挖了可以藏火.药的地方,即便有人来搜查,也只要

将火.药藏进地窖就好了,为何还要把他们在司天楼里的人撤掉?

要知道司天楼可不好进,他们费了不少功夫才把人安插进去,就这么贸贸然撤掉,必然会引起司天楼的警觉。

殷筝睁开眼,眼底满是困倦:“我有不好的预感,先撤吧。”

少年怀疑殷筝是在敷衍他,毕竟这也不是头一回了,上次他问殷筝为何要选在正月十七炸司天楼,殷筝就说是因为那天她生辰,日子好。

还是混进殷府给殷筝上课的女夫子告诉他,正月十七是雍都恢复宵禁的第一天,连着绷了三天三夜的雍都守备必然会放松警惕,正是行事的最佳时机。

少年离开之前还问了殷筝一个问题:“你很讨厌安武郡主?”

少年是殷筝的贴身护卫,除非被当成信鸽差遣出去,不然就会一直跟着殷筝,殷筝在四季楼里的遭遇他也看到了,所以他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