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节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违和,但想想殷筝的身体本来就
不好,昨晚又半宿没睡,如今怕是还在难受才会表现出与往常不同的地方,便打消了心中的怪异,面露担忧道:“已是正午,车队都停了,正在生火准备午饭。”
殷筝:“……哦。”
过节试探着:“姑娘?”
殷筝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和平时一般无二的笑来,声音虽然还是沙哑,但却带上了些许柔和与温度:“我没事。”
过节这才放下心来,下车去河边打水给殷筝洗脸,后又重新给殷筝上妆梳头。
待都收拾好了,殷筝才从马车上下来,想着来回走走,活动活动手脚。
“阿筝。”贺轻雀拎着一包东西朝她走来,等走近了,贺轻雀把那包东西递给殷筝,说道:“我从城里带了些蜜饯,怕你一路坐车没胃口,吃些酸的能开开胃。”
殷筝接过那一包蜜饯,笑道:“多谢。”
贺轻雀看殷筝脸色不太好,又说:“河边冷,你若要走动,我陪你去另一边吧。”
殷筝领了她的好意,同她一块去了马车另一边,另一边靠近山林,虽然没有河边风景那么开阔,但吹来的风也小,反而适合殷筝。
走着走着,贺轻雀提起了蒲佳媛,说蒲佳媛已被禁足,蒲相还打算将她送回祖籍乡下找人嫁了,想要彻底断掉她的仕途之路。
虽说没有女子成婚后就不得涉足官场的律法,朝堂上也有不少女官都已嫁做人妇,但若有了夫家,考科举总会难些。
贺轻雀还说,蒲盈盈和蒲佳媛虽非一母同胞,但两人关系非常好,所以才会在上辈子蒲佳媛死后一厢情愿地把所有的错都归咎于殷筝,再三叮嘱殷筝莫要把一个疯子的话当真。
能看出贺轻雀已经尽力不让殷筝回想起上巳节那场血案,可惜她不擅长拐弯抹角,所以效果也聊胜于无。
殷筝安静地听完了全部,直到皇后身边的嬷嬷来叫殷筝,两人才各自分别。
殷筝带着过节往回走,她本以为皇后是让人叫自己回去用饭,结果到了才知道,帝后的午饭还未准备妥当,皇后之所以让嬷嬷去找殷筝,是因为闻泽每年跟随圣驾前往岐山的路上,都会有个固定的娱乐项目。
那就是当他被无聊的旅途所折磨时,他就会开始折磨别人。
要知道这次春猎来的文臣武将大多都有一技之长,方便陪皇帝旅途解闷,他们中有的学富五车,擅琴棋书画,有的力能扛鼎,可百步穿杨。
闻泽就这么一个个找过去,不拘年龄不拘出身更不拘官职,专挑他们擅长的本领,打着切磋的名义把他们往死里虐。
没有本领也无妨,就挑他们手头上的差事抑或才办完的差事找他们聊天,从头聊到尾,总能聊出些猫腻来,任由那些官员再怎么努力,也总会被他问到满头大汗手脚冰凉,更有严重的直接便昏了过去。
殷筝听后很是感慨,闻泽确实是一位文武双全天赋异禀的储君,就是脑子有点问题。
“你去哄他,他定会听的。”皇后满含希冀地看着殷筝。
皇后和皇帝的性格都是出了名的软,管不了自己这个儿子,就只能拜托上辈子将闻泽管得服服帖帖的殷筝了。
——我又不是他娘。
殷筝压下了几欲脱口而出的真心话,面带忐忑地答应了皇后。
可殷筝并不觉得自己去哄会有用,她想,闻泽不是找人比特长吗,那就比吧。
于是她问皇后借了一副棋盘,让过节抱着重重的棋盘,自己拎着两盒棋子,去找了此刻正在树下站着的闻泽。
闻泽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玩了整整一个上午,此刻正有些乏味,想着下午该怎么打发,结果就看到了朝自己走来的殷筝。
他心底泛起愉悦,正要张口,就见殷筝拎起两盒棋子,问他:“下棋吗?”
闻泽挑眉:“输了别哭。”
不是他看不起殷筝,也不是他觉得女人爱哭,而是早上有个擅棋的文官,男的,同他下棋下到最后哭得跟个被抢了糖的小孩一样,所以他才会这么说。
殷筝听了,轻笑一声:“这话我说才对。”
殷筝体能不行,骑马经不住颠簸,射箭也拉不开最轻的弓,音律一道被柳夫子教了许久也不过寻常水平,更不爱诗画,稍微能入眼的书法还是抄书抄出来的,也就下棋,下得不错。
一个半时辰后,殷筝赢了两局,按说这第三局也不用下了,但闻泽坚持下完最后一局,殷筝只好端着过节送来的午饭,一边吃,一边陪他下棋。
又过了
一会儿,殷筝吃完了饭,原先临时布置出来给帝后准备午饭的各式炊具都收拾妥当。
贾圆跑来提醒闻泽:“殿下,咱们要出发了。”
闻泽没理他,专注地看着棋盘,大有要让所有人乃至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都跟着等这一局棋下完的架势。
殷筝抬头看了看一旁面带无奈又不敢多说的贾圆,又看了看远方清澈明媚的天空,无声叹息,然后用手拂乱了棋盘上的棋子。
“不小心。”殷筝没甚诚意地说了句,然后在过节的搀扶下站起身,跺了跺有些发麻的双腿,道:“该走了。”
贾圆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殷筝走了几步后又回头,正好和看向她的闻泽四目相对,素净的脸上扬起一抹少有的璀璨笑颜,用宛若自言自语,实则是个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了句:“没哭就好。”
闻泽后知后觉:她心情不好?
第22章
闻泽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笃定,且这样的感觉和他能看出殷筝撒谎是完全不同的。
他能看出殷筝撒谎,是因为殷筝说假话的时候特别像个“人”,不仅感情充沛,就连肢体语言也会变得丰富起来,有血有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