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心意的人哪是那般好找的,娘也别急,慢慢看便是。”
“还慢慢看?”郑氏闻言又气又笑,“你以为你妹还年方二八,等得起呢。”
“便是如此也万不能随意了,毕竟是一辈子的事,若有甚个不好,只怕要毁了妹妹一辈子。”简千珝皱眉,随即又恢复清淡,慢条斯理的道,“似瑞郡王世子那种,日后就别考虑了。”
“你娘我心里有数,不该你们男人操的心别瞎操心。”郑氏也有一瞬间皱起了眉,她想到的是刘洋,不过毕竟过去了,她也不想总揪着这茬不放,便没告诉简千珝,只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可这也不是你我能做主的,万一又遇到这等事,咱们家也推拒不了,你要是真心疼你妹妹,往后就加把劲考个状元回来,娘家立得起了,你妹妹甭管嫁给谁都挺得直腰板,不怕受气。”
简千珝难得苦笑道:“状元又不是咱家的,哪能说考就考。”
郑氏也是心里着急,怕再来一个刘夫人那样强取豪夺的,到时可就再没有第二个林子昂能帮着说情了,因此便瞪了简千珝一眼:“只要你再加把劲,怎么就不成了。”
“娘别说笑了,天下才子那半多,人外人有,儿子还不至于轻狂成那般。”
郑氏倒也回过神来,叹了口气,道:“罢了,你自个儿心里有数,我也不给你压力,不过另有一事,娘在这里提前说了,周家姑娘等你多年,这回不管成与不成,明年都把婚事给我办了,索性你还年轻,往后考科举的日子多着,周家姑娘等你等成老姑娘,再不成亲可说不过去。”
周姑娘就是简千珝书院山长的掌上珍珠,周山长办书院大半辈子,桃李遍布满天下,周山长本人在朝中并无一官半职,不过还在世的周老太爷却不简单,乃是从二品的翰林院掌院学士,德高望重,深受天下读书人推崇。
年迈的周大人曾数次上书圣人想告老还乡,却被圣人一再挽留,可见其圣宠。
若论起清贵,周家还不知甩简家几条街。
按说两家并不相当,周家能看上简千珝做女婿,却也并不意外。虽然周家声名在外,是天下读书人的楷模,影响力甚重,多少王公贵族想娶周家姑娘入门。然周家有祖训,只与书香门第做亲家,想当周家的女婿,做学问不能输于周家子弟。
这条祖训让多少贵族子弟望而却步。而简千珝却是胜在近水楼台。
简司业与周山长乃旧年同窗,初时只想让简千珝拜在其门下,却不想周山长一见简千珝便尤为喜爱,当下收为关门弟子。
简千珝聪敏好学,更能举一反三,周山长对这个弟子越来越喜爱,视为自家子侄,某日友人间饮酒闲谈,有人道既然如此喜爱,何不认作养子?周山长闻言灵光一闪,忽然想到自己有个与简千珝年龄相近的女儿,认作养子还不如收做半子,当下兴冲冲的写了信简司业。
读书人大概都有些任性妄为,周山长心血来/潮,谁都没商量,简司业接到信竟也一拍即合,当即挥笔回信,亲事就这么定了,信物也无,媒人也无,两家人甚至还不知道缘由,最后弄得兵荒马乱。
不过简家人淡定些,刨除两个大男人儿戏般的定亲,这门婚事对简家来说当真是意外之喜,当时简老太爷还在世,对简司业的自作主张也没甚好挑的,只是太过匆忙,作为长孙的简千珅还没定亲,简千珝先定婚与理不合。
索性周家也善解人意,大抵对简千珝是满意的,简家为表诚意却不敢耽搁太久,赶忙先给简千珅定了亲,才好请了媒人去周家。
简千珅的岳家虽也不差,还是做媒上瘾的周山长牵线的,可毕竟是为着简千珝,匆忙了些,当时大房毫无怨言,积极备上定亲的厚礼,换做刻薄些的妯娌,只怕要闹出不少事。
郑氏也感念这份情谊,才这么多年对大房侄子侄女格外照顾,尤其是简珞芳,素来只要简珞瑶有的,郑氏绝不小气,一律一式二份给简珞芳也备着。
再说回周家,周山长对简千珝这个准女婿是再没不满的,对他寄予厚望,甚至不惜委屈自己的女儿,倒是简家过意不去,常找机会旁敲侧击的要商议两人婚事。
周太太当然也心动,却被周山长一眼睛瞪回去,回头便安抚郑氏道:“婚事咱们不急,都定亲了,还能跑掉不成?倒是如今千珝准备秋闱,更为重要些,一切待考完再提。”
其实郑氏倒不急着抱孙子,儿子科举重要,这不是怕委屈周姑娘吗,亲家如此善解人意,她也十分感谢。周太太更急一些,也曾在心里埋怨丈夫不体贴自家姑娘,但对这门亲事是再没不满意的,简千珝年纪轻轻就是举人,难得的是长得一表人才,虽成亲晚些,可他一门心思放在学业上,身旁连个通房丫头也无,这样的女婿上哪儿找?一开始还有些嘲讽的妯娌,现在都开始酸她了。
而今,周太太见着简家对自家如此上心,郑氏又打了保票,甭管简千珝秋闱考得如何,明年一准儿办喜事,周太太心里一块大石头也落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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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千珝对未婚妻周姑娘也没有意见,定亲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若从私心来讲,周山长是他尊敬的老师,对于周姑娘这个师妹感情上天然的亲近些,兼之定亲后周山长和周太太都不把他当外人,他常出入老师家,碰见周姑娘的次数也不少了,比起亲妹妹,周姑娘于他,比旁的堂妹表妹还熟悉些,因此说到成亲,日后朝夕相处,简千珝觉得也没什么压力,当即点头道:“全凭爹娘做主。”
听到这话,郑氏心满意足了,点头道:“还是你懂事,不像那个猴儿,还不知道浪哪里去了,家里发生这么多事也不肯回来,真是没良心的。”
“千珩志不在科举,让他关在家里念书,倒不如让他行遍万里。儿子不才,虽不懂诗画,可近些日子千珩托人带回来的笔墨,画工和其中意境精进许多,倒也能看出一二。”
“此话当真?”
“娘去问父亲,父亲定也是知道的。”简千珝又道,“老师也看过千珩近期的画,甚为赞赏,断言千珩若能保持这份心性,日后定有所成!”
郑氏闻言又喜又忧,除开女儿,她最担心的便是这个二儿子,老太爷在世评价过,机灵是机灵,偏不用在正途,打小就不爱循规蹈矩,半点不像简家人。如今听得周山长如此盛誉,郑氏自豪归自豪,又怕他真把心思全用在这上边,都顾不上娶妻生子,那还得了?
明年老二回来,自己是逼婚还是不逼婚呢?郑氏陷入了纠结之中。
简千珝却皱眉问:“娘,听说新安公主要回京了?”
郑氏反问道:“你怎么知道?”她叮嘱了房里的人保密,自个儿也只把这事告诉丈夫和老夫人,谁在走漏风声?
“我接到了表哥的来信,他会跟新安公主一道回京。”
郑氏恍然道:“险些忘了,你自来与小攸关系最好,有书信来往也不奇怪。”
简千珝只是扯了扯嘴角,并未说他与表哥已经几年未曾通过信了,倒不是他的问题,悔婚也不是表哥的本意,当年表哥若不低头,只怕新安公主指不定还闹成什么样,作为男人,他也为表哥感到同情和惋惜,那般文采风流、腹有沟壑的男子,如今除了吟诗作画、风花雪月,竟什么也做不了。
他原以为表哥是愧疚才不与自己联系,这回在心里看到对方细细叮嘱之意,他倒明白过来,恐怕表哥不是不想联系,是怕给了新安公主借题发挥的理由。
思及此,简千珝又皱了眉头,表哥不是信口开河之人,新安公主又是他枕边人,他既然如此仔细叮嘱,那便说明新安公主这次回京必是来者不善……
见简千珝皱眉苦思,郑氏笑道:“回就回了,人家是公主,咱们还能拦着她回来不成?虽说是亲戚,若公主殿下瞧不上咱们家,索性远远离着,她若肚量大,当作寻常亲戚来往,也没甚好担心的。”
简千珝苦笑一声,只怕没这么简单,表哥信里虽没提妹妹一个字,字里行间却全是关切之意,想必还没放下来,以新安公主的个性,如何能饶过妹妹?
只是简千珝的担忧又不能向郑氏禀明,除了徒惹她一阵难过,也做不了别的。
老夫人果真说话算话,简珞珍出嫁的这日,将禁足的金氏放了出来,金氏瘦了许多,想想也是,每日关在佛堂里吃斋念佛,能不瘦吗?
除开削瘦些,气色倒还好,肤色闷白了许多,兼之礼佛近一月,心平气和,眉眼间的锐气都消散了,看着反倒比以前顺眼。
也不知是不是诚心悔过的,郑氏倒也没给她难看,大喜的日子,妯娌俩一左一右在老夫人跟前伺候,面上笑盈盈的,看不出半点龌龊。
旁的客人颇有些羡慕道:“老姐姐真是好福气,喜事一件接一件,儿媳也这么孝顺。”
“就是啊,好歹要让我们大伙儿都沾沾福气。”
老夫人眯着眼睛笑了:“同喜,同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