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睡不着,简珞瑶索性也不为难自己,掀开了被子,刚坐起身,外间立即有了动静,是绿绮温柔的声音:“姑娘醒了?”
自从萧长风离开后,简珞瑶屋子里只她一人睡,郑嬷嬷便不由分说的安排了丫鬟们守夜时,就睡在外间的软榻上。
简珞瑶倒也没拒绝,她主要是习惯了睡觉有人陪,萧长风不在了,一个人睡空荡荡的屋子,便有些心里发毛。郑嬷嬷想必也是出于这个考量,才要丫鬟们在外间守夜的,只隔了个屏风,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安全感。
听得简珞瑶低低的嗯了一声,外间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多时,屏风后有火光一闪而过,紧接着烛灯被点亮。
整台烛灯上的蜡烛都点燃,简珞瑶眼前一片明亮,她便也起身穿了鞋,顺手从床侧边的挂钩上取了外衣披上。
绿绮已经端着烛灯绕过屏风,进了里间,见她起来,连忙几步上前,将烛灯搁在一旁的桌上,伸手扶住了简珞瑶的手臂:“姑娘小心些,您是要如厕吗?”
“不必,睡不着起来坐坐。”
绿绮也知道自家姑娘今儿白日睡得多,夜间睡不着也不稀奇,只是目光掠过简珞瑶单薄的肩膀,忙道:“姑娘稍等,夜间寒露深重,这点衣裳可不够,奴婢去取了披风过来给您披上。”
简珞瑶点点头,绿绮放心走了,她则抄起一支点燃的蜡烛,然后走到另一旁的烛台前,将这上边的蜡烛一支一支的点燃。
绿绮取了披风过来,在她身后道:“姑娘小心灯油递到手上,烫伤了手,您先披上披风,奴婢再替您将其他蜡烛点亮。”
“索性也就这几支了,你等我片刻。”
见简珞瑶动作稳当,又对这烛灯很感兴趣的样子,绿绮便不再多劝,只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动作,只要她有意外准备立即冲上去的架势。
少顷,简珞瑶将整座烛台都点燃了,屋子里一片明亮,只烛火频率不一的跳动着,连带着整个屋子忽明忽暗,仿佛星光闪烁。
见简珞瑶将蜡烛放下,绿绮才小心的将披风披到她身上,细致的绑好领口,才轻声问:“姑娘点了这些灯,是想看书还是作甚?”
简珞瑶摇摇头,道:“去替我将信纸和笔取过来,闲来无事,倒不如先给王爷回封信。”
“王爷上回送来的信,姑娘已经回了,下次收信不是后日便是大后日,怎么就急着现在回了?”绿绮温声劝道,“这三更半夜的,姑娘若睡不着,倒不如去榻上歪着看会儿书,身上盖着被子,也不怕冻着,奴婢就怕您在外边坐太久,受了寒气,最后苦得是您和肚子里的小皇孙。”
简珞瑶迟疑了一下,还是很想现在就给萧长风写信,便摇头道:“穿得这么厚实,屋里头又密不透风的,哪就这么容易冻着?”
绿绮拗不过她,便道:“那姑娘稍等片刻,奴婢去给您端了热水过来,喝点热的暖暖身子,顺便灌一壶汤婆子。”
简珞瑶自然点头。绿绮出去后不久,又进屋了,简珞瑶有些诧异的抬头,见到的却是郑嬷嬷。
“嬷嬷怎么来了?”
“绿绮从奴婢屋子走过的时候,奴婢便醒了,担心姑娘,这才过来看看。”郑嬷嬷手里还端着炭,一面回简珞瑶的话,一面倒了在火盆里烧起来,道,“奴婢早该想到了,姑娘白日睡那么多,夜间肯定不好入眠,这夜里可不比白日,三更半夜最容易受凉了。”
郑嬷嬷炭烧得足,等绿绮打了热水进屋时,屋子里已经开始暖和起来,空中的湿气都感觉少了许多。
简珞瑶手脚烘得暖堂,便没有要汤婆子,拿了信纸铺在桌上,绿绮在一旁替她磨墨。
郑嬷嬷则将汤婆子塞进了简珞瑶被子里,取了已经冷掉的那个出来,又将她被子平铺折好,这才抱了冷的汤婆子搁在外间。
半夜不好动静太多,等着明日叫人收拾。
经过简珞瑶的时候,郑嬷嬷忍不住瞥了一眼,以为自家姑娘半夜睡不着,是忍不住要告诉王爷好消息了,却不想上边一个字都没瞧见,郑嬷嬷忍不住有些诧异:“姑娘这不是给王爷写信,原来在作画呢?”
简珞瑶回道:“怎么就不是写信了?我想说的话可都在这画里头。”
绿绮抿唇笑道:“姑娘一个字没写,就不怕王爷会错意了?”
“不怕,我们心有灵犀。”
简珞瑶虽是这么说,画完之后,仍是在画底下落了八个字——长夜漫漫,枕冷衾寒。
这是萧长风离京大半个月,简珞瑶第一次露骨表达了自己的思念。
别看简珞瑶在萧长风跟前十足的娇气,那是因为有人无条件的宠着,自然就恃宠而骄了。简珞瑶的性格其实也很独立,对着她娘家人,都自来是报喜不报忧,面对着出远门办公的爱人,她自然更是如此。
越是知道他对自己上心,简珞瑶越不想表现出不舍的情绪,叫他分心。
不过今天这么值得纪念的日子,简珞瑶允许自己小小的矫情一下。
广州知府府里,萧长风是奉皇命出来办差,自然有当地知府接待,广州知府亲自将他们安顿在府邸。
也是夜深人静,知府府里也一片宁静,专为招待贵客的院中,却灯火通明着。
萧长风刚搁了笔,正准备起身,一旁替他研墨的六安却搁下墨条,从怀中取了一个平整的信封出来,双手递到萧长风跟前:“主子,这是驿差今日带回来的。”
萧长风接过信,瞧了眼信封上几个字,眸色蓦地转暗,沉声问:“怎么到现在才给我?”
“主子一回来便伏案忙碌,属下不敢打扰。”
“下回王妃送来的信,无论何时,都第一时间给我。”
六安见自家主子脸色虽跟平时一般,语气却难掩郑重,也不敢再嬉笑,忙正色的点头:“属下知道了。”
萧长风将目光转到手中的信上,身子微微往后仰,靠在了椅子里,这是他放松的姿势。
六安这才松了口气,见自家主子一面取了信,一面摆手示意自己离去,也不敢逗留,只是离去的时候,眼角余光不小心往信上瞥了一眼,顿时瞪大了眼睛。
王妃这是什么情/趣,竟然只给主子画画不说话?
回过神来,六安紧张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见他只专注的盯着王妃的画,并未注意到自己方才的反常,六安才一阵庆幸,再不敢迟疑,轻手轻脚的走了。
信纸上面,只画了一副简笔画,乍一看画风十分别致,细看却发现作画之人功底不俗,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一个精致的小人儿,坐在空荡荡的大床上,微弱的烛光照在地上,无人影,满室孤寂立现。
画下方的八个字,更是点名主旨。
一副几乎能称得上的明示的简笔画,里头再无别的含义,萧长风却足足看了一两刻钟,还是屋外的永福忍不住提醒他该歇息了,萧长风才如梦初醒,应了一声,仔细将铺平,小心地夹在了一叠书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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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珞瑶又过上了深居简出的日子,除了入宫请安,再不接受任何邀请,各路拜帖,也全都被她拦在了门外,一视同仁,谁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