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自己留了一壶酒,他亲手酿的酒。
敌人来时,蔺负青一身玄墨帝袍,抬袖自斟自饮,头上宫殿殿顶坍塌大半,漏出一个巨洞。
他沉静地看着数百名金眼之人沐着天光降落在面前,然后仰头将最后一口酒饮下。
方知渊说他是有意独自赴死。
其实蔺负青觉着自己甚冤,他没想着死。
当然,也没想着活就是了。
他早发现天外神虽针对魔修,但多是将其俘虏,对魔修施行滥杀的反而是那些欲讨好天外神或真心仇视魔修的仙道中人。
他实在很想探探这群天外来客究竟要做什么。
天外神果然没杀他。
蔺负青被关进雪骨城的地牢。可笑此处连他这个魔君都没进来过几次,降下酷刑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沿途通路漆黑阴森,两侧关着的都是被俘虏扣押的魔修,濒死的喘气声和游丝般微弱的吟痛声此起彼伏。
直到蔺负青被押着踏入此地,牢门深处的那一具具残躯终于开始悉悉索索地蠕动起来。
栏杆里伸出几只皮包骨的手,凹陷下去的皮肤遍布焦黑疤痕。
魔君步履停顿,足前是自栏杆内延出来的头发。
有个中年魔修仰倒在他面前,被扯烂了大半的头皮紧贴在牢栏上,血痂凝成黑色,胸膛微弱地起伏,已经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儿了。
他一只眼睛被挖了,有蝇虫停在上面。另一只蒙着灰翳的眼珠则暴凸出来,痴望着蔺负青流下一滴浑浊的泪水。
虽然已经面目全非,但蔺负青还是记起了这人。
雪骨城的城卫长,有妻有女,一天必要炫耀三遍他家娘子有多甜多美才舒坦。总大笑唤他“小君上”,跟他讨过酒喝……在初战天外神时护城被俘。
蔺负青向身后押着他的两个天外神道:“……此人快死了。”
天外神平静道:“不错,是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