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不是一直让八斗在喂吗?花月心里纳闷,倒也没多说,应了一声就放了碗出去了。
霜降没有要堵着她的意思,院子门口已经没人了。
轻舒一口气,花月低头往东院走,一边走一边想,薛吉死了,沈知落和常归最近一定也会忙碌,东宫眼下正与中宫争执掌事院之事,孙耀祖和尹茹也忙着夺权,一时半会的,压根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那她可以再找几个人的麻烦。
心里有几个名字,她反复念叨,眼底微微渗着血光。
“殷姨娘。”八斗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担忧地喊了她一声。
花月回神,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东院门口,八斗捏着扫帚,见她终于抬眼,连忙道:“您二位昨夜没回来,可把人急坏了。”
“出什么事了?”她问。
八斗挠着后脑勺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听说……韩家那小姐昨儿上吊了。”
哦,上吊。
花月点点头,平静地继续往里走。
“等会。”走了两步,她停住步子,突然猛地回头,“你说什么?上吊?!”
八斗点头,杵着扫帚柄道:“就昨儿夜里子时的事,有人来咱们这儿传过话,但公子和您都不在。”
倒吸一口凉气,花月急匆匆地就要走,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的裙子,想想不妥,又去换了一身浅白色的。
“姨娘。”八斗笑道,“您听奴才说完,上吊归上吊,人没事,已经救过来了。”
心里微松,花月问他:“有说是为什么吗?”
“这还能为什么呀?”八斗欲言又止,看了一眼空荡荡的主屋。
花月沉默。
如果说苏妙喜欢一个人是热烈奔放不顾一切,那韩霜喜欢一个人就是癫狂痴醉,不死不休。上回她给她到底设了怎样的一个局,花月尚窥不得全貌,但这一回,花月知道,她是拿命在跟自己搏了。
贵门小姐企图寻死,那是要轰动半个京华的,换做别的人家,定是要将消息压住,以防人猜测。可韩家没有,他们甚至主动告知了另外半个京华。
于是,“李家三公子始乱终弃,韩家大小姐寻死觅活”的消息很快传遍大街小巷,成为京华当日最火热的饭后谈资。
花月以为李景允会生气,会拒绝去看她,亦或者对这种女儿家的做派嗤之以鼻。
结果没有,李景允带着她一起去了韩府,坐在韩霜的床边,任由她哭湿了自己的半幅衣袖。
“我真的……真的没有骗你。”韩霜双眼通红,上气不接下气,“你什么时候才能原谅我?”
李景允静静地坐着,目光扫过她的眼眶和苍白的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许久才问:“你真的想死?”
怯怯地看了他一眼,韩霜吸着鼻子,突然露出一个泪盈盈的笑来。她眼神飘忽,似乎回忆起什么好事,喃喃道:“我的命是你的,我不该没告诉你一声,就寻短见。”
说着说着,眼泪又往下掉:“可是,你都不理我,娶了别人,同别人在一起,我活着有什么意思。”
花月站在旁边,略微有些不自在,她看了李景允一眼,发现他抿着唇角专心致志地看着韩霜,好像有些……心疼?
看清他眼里的这一抹情绪,花月怔了怔,几乎是狼狈地收回目光,垂眼看向自己的鞋尖。
还以为这人对韩霜只有厌恶和抵触呢,没想到真出了事,也是会心疼的。这人还真是,嘴硬心软。
“小嫂子。”温故知在门外站着,突然喊了她一声。
花月回神,低头朝李景允告退。李景允没看她,只摆了摆手,一双眼依旧定在韩霜身上。
微微抿唇,她退出房间,替这两人带上了门。
“小嫂子。”温故知将她拉去庭院里,别有深意地笑,“那屋子里待着不好受,我救你出来。”
花月温和地笑了笑,捏着手道:“也没什么不好受的。”
温故知挑眉,眼里满是不信。
她若无其事地理了理裙摆:“公子爷是何等贵人,身边和心头的人都不会少,要是说两句话我就要难受,那早在似水与他私会的时候,我这日子就不消过了。”
“似水?”温故知想了好一会儿,恍然,“啊,你说那个太子身边来的歌姬,那姑娘三爷是不会动的,就算在房里过夜,肯定也什么都没有。”
疑惑地抬眼,花月觉得好笑:“男人还能不吃送到嘴边的肉?”
“这倒不是肉不肉的问题。”温故知道,“三爷这个人有分寸,带着目的来的女人,他一贯不碰的,再喜欢也不会有肌肤之亲,以免惹出什么麻烦。”
他说着,竟是回头看了一眼韩霜闺房的方向,努嘴道:“这位也一样。”
“一样?”花月轻笑,笑得露出一排贝齿来,“温御医想是没看见方才三爷跟韩小姐怎么说话的,那模样,似水姑娘可是拍马也追不上。”
温故知满眼揶揄地瞧着她,轻笑出声。
“您别误会。”她抿了抿耳发,气息清冷地道,“我只是在说看见的事实。”
歪着脑袋想了想,温故知点头:“他俩相识那么多年,难免比外人更亲近些。只是中间误会挺多,三爷待她也不会太过亲密。三爷说不想娶她,那便是真的不想,小嫂子也不必太担心。”
她有什么好担心的?花月心里嗤笑。
自个儿不过是他随便诓来的挡箭牌,他将来要娶谁不娶谁,都不是她该操心的事。
不过说起来,三公子这人也真是别扭,能豁出命去东宫救韩霜,也分明是心里惦记着人家,可偏生冷脸以待,半分温柔也不给人。
“温御医。”她忍不住开口问,“你若是有心悦的姑娘,是会晾着她,还是早些把人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