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璟了然:“王爷让你查的事如何了?”
“不如何,毫无线索。”青枭习惯性掏出怀中的小册子,苦恼地挠挠头,“姓名不全,身份未知,城里基本无人见过她。我怀疑她非本地人,现在只能撒网捕鱼,逐个排查,看哪家有这样年纪的亲戚小孩。”
这是他以前做谍报手时落下的习惯,人的记忆力有限,脑子不够用便有事往小册子上记,当然,他记录的方式极其奇怪,除了他以外无人能解,被人偷了去也不必担心泄密。
乌璟看了一眼,未作评论,毕竟两人各司其职,他自有他调查之法,只道:“这么一来至少得半月有余,王爷怕要等急了。”
青枭摆了摆手,笑得神秘兮兮,有种按捺不住的八卦劲儿:“你不知,我瞧着王爷与那丫头,嗯……有戏。”
乌璟真是服了他的奇思妙想:“她才多大点人,有哪门子的戏……”
“嘿,你可莫要妄下定言。咱俩跟了王爷几年,加上秦齐,还从未见王爷身边有过半个女人罢?这丫头虽小,好歹是他第一个留下的姑娘,不简单。”青枭说着朝他手里提着的东西,包装印着布庄的名号,“瞧瞧,还差你来给她买衣裳了是罢?”
乌璟哭笑不得,屈肘撞了他一下:“瞎说什么。你又不是不知,宅子里根本无人服侍,连几个充门面的下人都是王爷的人假扮的。那丫头两手空空地来,莫说银子,连更换的衣裳都没有,王爷不得已才差我来买。”
“啧啧,借口。”青枭摇了摇食指,一脸高深莫测,“不过要说最清楚的人,难道不是贴身跟随王爷的蓝渊?”
“蓝渊?”乌璟想起那个沉默寡言,始终隐藏在暗处的少年,不赞同道,“他大概并不关心。”
“也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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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并肩走在依旧拥挤的街道上,一路闲聊。
可易宅内的萧绎,却不似他们悠闲自在。
“爹,你要喝茶吗,我给你倒?”
书卷上的文字再次变得复杂难解,萧绎对着案面深深合上眼,捏着书页的指尖有些发紧——
这已是,第几回被人打断思路了?
近来宫中大事不少,今日他特地留了蓝渊于王府掩人耳目,一大早赶过来此处,打算尽早将传回来的密报处理完毕。
才刚走进宅院,便看见主厅紧闭的门前,蹲着一个衣衫素净的身影,小小的一团,眉心一动,心道侍卫莫不是过于放肆了,竟不经他允许便放任闲杂人等进宅。
结果原本正低头拔着石路边杂草的小姑娘,闻见脚步声立马站起来,拍拍裙摆,脆生生冲他喊了一声“爹”。
爹……
他想起两日前那段不算愉快的插曲了。
一贯的面无表情走到她身前,居高临下,冷声道:“有事?”
“嗯……没事。”灵儿抬头仰视他那双漆黑的眼眸,下意识后退了半步,然肚子适时的叫声出卖了她的口是心非。
时辰尚早,小姑娘没用早饭?
可她不到膳房让下人做,跑来这儿等他做甚?
萧绎早在王府用过了,此刻正赶着处理事务,没有余暇搭理她,绕开她便欲进厅。
身后人似是鼓起极大的勇气,突然拉住他的后袍,决定实话实说:“爹,我到膳房去,没找着食材,也看不见一人……早饭用不成,好饿啊……”
“前两日呢?”前两日宅子也是如此,怎不见她有事?
“前两日都是青枭哥哥送来的。”
青枭?
对了,他之前通常子时后才来宅子,收留她的事本就没放心上,料着该是青枭自发给她买吃的,今晨让他派出去办事了,她的早饭自然而然没着落。
垂眸望了一眼拽着自己后袍的白嫩小手,脑中忽然有某些似曾相识的画面浮现,但一闪而逝,无法捕捉分毫。
小姑娘察觉他的视线,怯怯地收回手,肚子却又“咕噜”一声……
最后他差使一名下人到街市买些吃食,当时属下的表情他记得清晰无比,分明是说——王爷……属下作为您的影卫,老本行可是操刀弄枪搞暗杀……您让我买包子是,有特殊任务?
哎,离宫以来,事事顺遂,他已多久未曾尝过,这般心累无处诉的感觉?
然而,萧绎发现,这不过是一个开始罢了。
比如现在。
萧绎暗自深吸一口气,未看那头坐在宽大木椅上,晃着双脚的小姑娘一眼:“不必。”
她已经触到地面的半只脚,因他冷冷淡淡的两个字而顿在原处,只好默默收回去。
哎,又不喝……都过去两个时辰了,怎么他一杯茶也不喝?不口渴吗?
可她早饭用了块炒糖糕,喉咙都快冒烟了……
小姑娘努力咽了咽口水,虽然娘亲教她做事要以长辈为先,但,是他拒绝在先,不能算作她的错,便直接跳到地上,自以为悄无声息地走到另一侧的高脚茶几旁,提着茶壶小心翼翼倒茶。
上好的茶壶质感颇重,她身量不高,壶嘴难免屡屡与杯沿碰撞,尽管声音细微,依旧令刚沉下心的萧绎再次乱了思绪。
多年习武及深厚的内力,让他的感官变得比常人更为敏锐,故工作和歇息时,属下都不会轻易打扰他。
可这姑娘……自她离开木椅后,注意力便莫名其妙被分散了。
视线中仍是一行行规整的字句,余光里却只有小姑娘走到一边,又回到另一边的身影在晃悠。
然后,余下的内容便半个字也看不进了。
“灵儿,”萧绎放弃再读恍若成了天书的文卷,目光淡淡扫向回到木椅上坐好的人,“答应我何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