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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文昱书坊的契约签好之后,苏清漪便着手收拾东西,与父亲苏燮一同回宗族。
苏燮既然已经打算自绝出宗族,也就不想再拖了。所以哪怕身体还未完全好,也让郁长青去叫了马车,送他们父女俩回苏家村。
郁长青十分担心,但苏燮拒绝了他的陪同,他也只能将这些担心放在肚子里。
苏清漪在记忆中搜寻了半天,但都是模模糊糊的,可见记忆的主人也并不喜欢这些记忆。
到了苏家村,苏燮先带着苏清漪去了祖宅,原本青砖黑瓦的宅子,在苏家村看起来已经是很气派了。可如今院墙被人拆了大半,大门也被人拆掉了一扇,里头杂草丛生,几只芦花鸡扑棱棱地飞出来。
苏燮脸色沉沉,伸手拨开草丛,朝着里屋走进去。
苏清漪也沉默着,苏燮生病之前,每年都会回来扫墓,一家人也会在祖宅住一两晚,如今还不到一年的时间,竟变成了这样。
左右都有人从院子里探头出来打量他们,还有人窃窃私语。
苏清漪瞟了一眼过去,发现几户人家的土墙上镶嵌着不那么协调的青砖,想也知道是从哪里偷过去的,却不知门板又是被哪家给偷了。
进了屋子,苏燮浑身的气压更低了,只见屋中已经一片空荡荡的,家具全部不见了,甚至顶上的房梁都不翼而飞。
苏燮快步走到后院,只见库房上的锁头已经被撬开,里头空空如也。
这里面原本锁着两夫妻从苏清漪出生开始就为她攒的嫁妆,因城中的房子太小,一些大件的家具便没有搬走。如今看来,竟是便宜了一群硕鼠。
此时,苏家的族长和几位长老已经问询赶来了。
站在杂草丛生,隐隐散发着恶臭的院子里,几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慎之啊。”一名长老站了出来,扯出一个慈爱的笑容,“你怎么回来的这么突然,来来来,去叔祖家喝一杯。”
苏燮却冷淡道:“不用了。”
他看了一眼四周,果然在人群中看到了躲躲闪闪的苏培等人,冷笑道:“看几位长辈的样子,似乎还不知我苏慎之是回来做什么的?莫非三堂叔没有将我的话给带到?”
“这……”
几人对视一眼,知道苏燮这是来真的了,都露出了棘手的表情。
族长将目光投向苏培,怒喝道:“滚出来。”
苏培之前在苏燮和苏清漪面前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但在族长面前却生生地矮了一个头,小心翼翼地从人群中走出来。
“二哥,这真不赖我,我还以为老三在开玩笑呢!”
苏燮冷笑一声:“那我就再说一遍,我苏燮不再续娶,死后不入祖坟,往后就不劳几位长辈费心了。”
他这话一出来,族长和几位长老的脸色都变了。
他们之前也和苏培一样,认为苏燮这只是气话,如今才知道他是来真的。
这可不是小事情,若是个白丁,从族谱中把人划掉也就算了。可苏燮是个秀才,他立下如此重的誓言也要自绝宗族,传出去,人家不会说他如何,只会认为是族中欺人太甚。虽说于他名声也有碍,但对族里,尤其是他们几个的名声伤害更大,甚至,族长那个已经考上秀才的儿子也会受影响。
族长狠狠地瞪了一眼苏培:“还不跪下同你侄儿道歉!”
苏培被吓了一跳,双膝一软就要跪下,却被一旁一个老汉一把给扶住了。
“苏三哥,苏二哥分明是一句气话,你若真跪了,那不是把慎之陷入不仁不义的地步嘛!”
苏燮感激地看了一眼老汉:“田大伯,谢谢你。”
田老汉嘿嘿一笑,摆了摆手。
族长的心思被拆穿,脸色也不大好看,便对苏燮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苏燮却不为所动。
最后没有办法,他们只能重开祖祠,依苏燮的意思,祭告先人,将他的名字从族谱中划去。
只是重开祖祠并不是小事,各项准备都要做,只能等到第二天了。
之前那位田老汉便邀苏家父女去他家住。除了他,也有一些与苏燮关系好,并未与族长、苏培他们同流合污的苏家族人对苏燮示好。
苏燮一一谢过之后,却只是让苏清漪一个人去田家住,自己执意要留在祖宅。
苏清漪原本想留下,却拗不过苏燮,只能跟着田家那一对小姐妹一起回去。
田家是苏家村的外来户,只是田家虽然人少,但武力值高又团结,苏氏族长这事做的不地道,所以哪怕恨得田老汉牙痒痒,也拿他们没办法。
苏清漪这一晚睡得并不安宁,天蒙蒙亮就爬了起来,洗漱完之后就跑到了祖宅,就见到苏燮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拿着锄头将地上的杂草都除掉。
微弱的天光落在他的身上,仿佛给他蒙上了一层雾气。
苏清漪没有说话,看到一旁还有一把铲子,便拿过去和苏燮一同铲掉地上的杂草。
其实今天办完事他们就要回去的,往后可能也不会再回这间祖宅了,但父女俩明知是在做无用功,还是一言不发埋头做着。
待到太阳升起,两人终于将院子里的杂草除了个干净。
苏清漪只觉得掌心火辣辣的疼,怕父亲担心,只是将手偷偷背在了身后。
苏燮站直了身子,留恋地望了一眼院子,对苏清漪道:“走吧。”
父女俩来到村子最中央的祠堂,苏清漪因为是女子,所以不能进去,只能在外头等着,田家的小姐妹在一旁同她聊天,倒也不觉得时间漫长。
好在这一次没人敢从中作梗,很快就把事情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