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拔了它,为什么?”宝玉一把揪住贾琏的衣袖,哭得有点癫狂,他惊悚的看着那棵被扒出来的芙蓉,好像看到死人一样恐惧,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得青鼻涕流了出来。
贾琏眨眼地看宝玉,完全无法理解他这份悲伤的情感从何而来。
“快扶他起来!”贾母挺上火的,一脸焦急。她眼看着宝玉被人搀扶下来,擦净了脸,这才稍稍安心。
静芯盯着贾琏手上的树苗,走到他身边低声嘀咕一句。
贾琏轻声回应她:“大老爷已经全都告诉我了。”
静芯颔首表示点头的意思,明白贾琏他自己心里有数。
贾母在鸳鸯的搀扶下走向贾琏,“你怎么来了?”
“早晚定省,这是规矩。”贾琏看眼天色,“今儿个晚了,照理说老祖宗这会子该用饭了才是。”
贾母叹口气,转而看眼贾琏手里的东西,“你宝兄弟魔怔了,叫我们好一顿操心。本快要哄好了的,你这一拔,瞧瞧他,又不安生了。”
“有病就治,要这么多人陪他有什么用。”贾琏把手背过去,手里却依旧攥着那颗树苗。
宝玉眼盯盯地瞅着,试图伸手想把树苗抢过来,怎料贾琏突然转身走了。宝玉要追,却惧怕贾琏的威严,面露犹豫。这时候王夫人站出来,把宝玉拉到身边来,边抹泪边劝他,“孽障,且消停些吧,就算不为了娘,你也该惦记着老祖宗的身子,懂点事。”
宝玉一怔,抽着鼻子看向贾母。贾母正眼含着泪花儿,一脸心疼的冲宝玉伸手。宝玉哇的大哭,扑进贾母的怀里。他嘴里念叨一些混话:“林妹妹不理我,宝姐姐不理我,姊妹们都不理我,连晴雯也去了……老祖宗,孙儿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我的心肝哟,别说这样的胡话,我们都喜欢你,都爱理你。你林妹妹宝姐姐那里,只是搬出去住了,自然远一些。但大家都在京里住,平日想经常往来很容易,你会经常瞧见她们。别哭了,乖!”贾母心疼的为宝玉拭泪,终于哄他进屋歇着了。
妇人们至此才散去。
静芯进屋不见贾琏,问了丫鬟,才晓得贾琏又在院西倒腾土。
“二爷就是在这地方鼓捣出的名震天下的牡丹新品种?”
“的确是从这开始的,现在有专门的庄子培育了。对了,这块地方秃秃的不好看,回头叫人布些景儿过来。”
贾琏用铲子拍拍盆上的土,把这盆新栽好的木芙蓉放到之前那盆旁边。
“二爷整天那么忙,何必劳心这些小事,就把这小活儿交给我可好?”静芯外头问。
“求之不得,但你可不许累着。”贾琏笑着刮一下静芯的鼻梁,拉她进屋歇息,亲自给她斟茶,“家里事儿多,姊妹们还有不省心的,特别是宝玉,今天又闹幺蛾子,倒连累你跟着操心了。”
“瞧爷说得,这才哪到哪儿。这大户人家总会有一两个不如意的亲戚,比这严重的多得去了呢。单说皇族,这里头闹出的丑闻就很多,还有我以前跟爹爹出去,奇闻异事、家长里短什么稀奇古怪的传闻我都听过。再说,我也不掺和,就凑过去瞧瞧热闹。你千万别觉得我委屈,我乐在其中呢。”静芯说罢,见贾琏默默不语,小心地抿嘴问,“二爷,我爱凑热闹这事儿,是不是有点俗气了?您可不要笑话我!”
贾琏明白,静芯说这些话是想让他放心,她是不想自己再被家里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儿闹着,真心为自己着想。
贾琏自然领会他的好意,握住静芯的手,“你是我娶进门的,我会至始至终,都中意你。”
静芯不过半开玩笑一句,听贾琏这样正经的对自己说情话,心里感动,脸倏地红了,羞涩地颔首。
“这府里的人都什么样,我心里最清楚。你以后还要接手管家,事情会越来越多。别一直委屈自己,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无需顾忌那么多人的情面。有事我给你撑腰,谁都不要怕!”
静芯更感动,含泪点点头。
“这才哪到哪,你就哭,那以后……你岂非要日日泪洒床头了?”
贾琏一声戏谑,把静芯逗得脸通红,闹着转身不跟他说话。
贾琏又笑:“一句话便叫你回头。”
静芯抿着嘴憋笑,摇头表示不信。
“今天回来的路上马车陷进泥坑里,正好碰见北静王。”贾琏简略阐述道。
静芯一听,忙转身坐到贾琏跟前追问:“那他对爷说什么没有?”
贾琏目光定格在她脸上。
静芯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贾琏给‘暗算’了,笑着锤他胳膊一下,“二爷,咱们说正经呢,这个北静王我听父亲不止一次提过。他当时做世子的时候就跟一般的孩子不一样,没有顽劣的性儿,斯斯文文,对谁都温润平和,很招人喜欢。只有一事特别奇怪,他院里的丫鬟经常死于非命,多半是失足落水的,也有自杀坠井的。其实这些事儿郡王府一直都对外瞒着,我父亲当时碰巧负责监管京畿衙门的军队,才会知道此事。当时大家听说这事儿后,都以为是他倒霉,或是住的地方风水不好,并没多想。
结果有一次,我父亲受老郡王邀约喝酒,偶然亲眼瞧见了水溶把个十岁出头的丫鬟逼进河里,还不许人家叫,哄骗那丫鬟忍一会儿他就叫人救她。后来还是我父亲瞧着那丫鬟快不行了,站出来喊人,那丫鬟才得了救,拖上来的时候半条命都没了。”
“怪不得岳父跟北静王关系很不好。”贾琏叹道。
静芯紧张地看贾琏,“怎么,二爷早知道?”
“没有,只是上次同岳父一块上朝的时候,北静王过来打招呼,我见岳父完全不搭理他。本来以岳父爽朗的性情,一般不至于跟人结仇,除非那个人……”
“自小就把人命当儿戏的人,会什么好东西!父亲自那以后,便十分不待见那个叫水溶的。亏他家还是世袭罔替的郡王,真真辱没了门第。”静芯一脸嫌弃状。
贾琏点点头,挺赞同静芯的话。经过今天的事儿,他也觉得这位北静王十分工于心计。水溶在面上的确很像原著里描述的那样谦和,却没想到他里子会黑成这副样子。
荣国府跟‘四王’之间本就有老交情,这些年他管家的时候,的确和北静王那边没走动过,可不代表二房贾政那里也同样不走动。
如果贾政跟这位表里不一的北静王扯上关系的话,那就有麻烦了。
贾琏想到此,当即命人去二房打探,得知贾政刚回府,还是乘了一辆别人家的马车回来的,贾琏心生警惕,叫荣府守门的小厮问话。
“你们可记得送二老爷那两马车的样子?”
“帷裳是上等的青锦缎,锃亮的,差点晃瞎了小的们眼睛,那车顶四角还垂坠着扇子状的玉坠,下边攒着两个金珠子装饰,十分值钱。”小厮老实回道。
贾琏一听,就想起之前那辆与北静王同行的马车,那马车的特征正好符合小厮的描述。后来北静王拦着他的时候,那辆车不知怎么就不见了。贾琏听北静王的解释,本以为那车里乘坐的是朝上哪个至关重要的大臣,却没想到是贾政。
呵呵。
北静王又一次算计他!只怕他所言的那顿酒宴也是个陷阱。倘若自己真去了,肯定又会有一些意外发生,让他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