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毛蒜皮(1 / 2)

姜姬 多木木多 2447 字 25天前

龚香觉得公主或许是真的从冯班身上看到了冯瑄, 但她并不喜欢冯瑄被养出来的冯家的清高, 所以她才会把冯班扔到了二环去当苍蝇官, 让他直面肮脏的一切, 在此时此刻, 只怕这个少年心中前十几年被塑造出来的冯家家风会在一夜之间, 倒塌。

送葬的人刚刚离去, 冯家祖坟前甚至还有闻讯赶来以子侄礼结芦守孝的人。

冯宾风光大葬。

作为八姓冯家嫡支的最后一人,他的死远比他的堂兄弟们要风光得多。

当然,他有两个儿子留下来。而冯宾被人记得最多的, 就是他生的儿子们,好像他这一辈子所有的成就就是生了几个被人传颂的儿子。

前有冯瑄,后有泰安夫人生下的冯班、冯理、冯珠。

姜谷受封泰安夫人, 已经搬进了摘星宫。

冯宾的葬礼, 她本来想来的,但公主说她受伤了, 不宜出门。冯班也觉得公主的话有道理, 毕竟母亲的伤处无法掩盖, 万一让人起疑, 可能会让冯宾的名声受损。

冯理, 这个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儿子被假称是从小体弱,在家养病。

冯珠损了一臂, 但说他勇武不凡,为保护父亲被恶仆所伤, 也算得上光荣。

他与冯班就在冯宾坟前结芦守孝, 周围还有几个草棚子,都是冯家以前结实的亲友。

人死如灯灭,之前冯宾貌似“阴谋”暗害亲友的事也没人敢提了。现在提出来就是打算要跟冯家结成死仇了,偏偏冯家又冒出来一个深受大王敬重的泰安夫人,还有抚育大王的大功在身,唉……

不知有多少人暗地里羡慕冯宾会既会生又会娶,前半辈子,人们知道他是因为冯瑄,死了以后,人们知道他是因为泰安夫人。

守孝时不能吃热食,只能喝冷汤。

不过天气热,也看不出端上来的汤是冷是热,只要不冒热气就行。

温温的鼎食稠糊糊的,加了各种甜甜的蜜饯果实,喝下去既好吃,又不违礼。

冯珠大伤初愈就要来守孝,冯班也不愿意让弟弟饿着肚子。

冯珠虽然少了一只手,但他恢复得很快,精神上不见丝毫颓废,他像一棵小树,充满勃勃生机,纵使遇见风雨被摧折,但仍能挺起身躯,仰首向着天空和太阳。

他对离开冯家有着一点点的遗憾,但这点遗憾被新生活带来的新奇感给冲淡了。他怀念父亲,很快忘掉了父亲在最后的时光中对母亲的凶恶,甚至真心的相信是冯伯有阴谋要害他们,不是父亲的错。

冯班没有要求他更多,缺了一臂,冯珠这一生只能当个富贵闲人了。他不能当官,不能上殿,就算著书立说,也只能自己收弟子教导。

而冯珠在学问是实在没什么长才,他一直喜欢闲散度日,爱享受多过学问与理想。

有时他看冯珠,仿佛觉得又见到了已逝的大哥。大哥年轻时据说也是很喜欢享受的,曾有三个月不曾踏出房门,不曾穿衣洗漱的逸闻,脏臭的连最爱他的侍婢都不肯进屋服侍他。

冯珠以前当然不敢这样做,不过他见识过摘星宫后,很愿意跟母亲一起住在摘星宫。

因为冯班现在也没办法回冯家,他太忙了。

冯珠坐在席子上,席子铺的地方有一丛野兰,冯珠掐了一朵拿着玩,好奇的问冯班:“哥,你每天都那么忙,都是什么案子啊?”

冯班复杂的说:“都是一些……普通的案子。”

如果说什么最叫冯班吃惊,就是百姓们竟然有那么多的事!那么多!

他以前在家中受父亲和冯伯教导,讨论学习的都是鲁国大事,各世家的情况,他们的得失优劣,好引以为鉴。

他对冯家平时是怎么生活的也算略知一二。除了买些盐粮书纸之外,家里也没有别的交际。买东西有家中熟识的商人送来,价钱便宜,方便快捷。

至于家中的钱哪里来,当然是积蓄啊。是祖先留给子孙的遗渍。

当然,他当时在家中也知道坐吃山空的道理,原就打算等能出门了,去做一番事业,不说封妻荫子,养活一家人还是他应该做的。

邻里矛盾?

都客客气气的,有事就讲道理,哪来的矛盾?

家人之中发生矛盾怎么办?

父母长辈的教训自然该听从,哪怕父母长辈错了,当子孙的也不该指出来,以免伤了长辈的颜面,这才是孝顺。

兄弟之间,当兄长的爱护弟弟,弟弟恭敬兄长,自然不会有矛盾了。

如果有坏人要偷东西怎么办?

这个,且不说有没有匪徒能在乐城为恶,只说冯家上下,除了母亲手无缚鸡之力,他们兄弟,包括冯伯,武艺不说娴熟,倒也都过得去,等闲一二毛贼也伤不了冯家人。如果人数众多,自然逃跑为上,家中藏有宝马,也有弓箭,到时他一人断后,让父母亲人先走并不难。

他并不过分清高,也不是目下无尘之辈,父亲和冯伯从小教导他,他也熟知其他家里出现的种种恶行,无不是从放纵自身,溺爱不知节制引起的,所以只要懂得克制节省,规矩严明,就能保家中长盛不衰。

至于百姓,他们生活困苦,每日只为活口之食奔忙。他印象中的百姓,从睁开眼就在工作,从生到死,纵使碌碌亦无为。他们的人生不会对社会有什么益处,他们也创造不了太多的价值。如果他们知道敬畏,勤劳驯顺,那就可以了。如果他们不知敬畏,则需要严刑峻法来进行约束,不过百姓们大多都是知道敬畏的,那种山野流民是非常非常少见的。

然后,他就见到了真正的百姓。不是停留在印象中的,而是活生生的!那么多!那么多!

而且,他觉得百姓们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吵架和打架,因为报到他这里来的事有八成都是吵架,吵到最后打架,或者没有打起来就互相揪着跑来找他们这些苍蝇官评理。

为什么要评理呢?他们需要干这个吗?他以为他只需要赏功罚过。

负责教导他的是跟他负责同样区域的人。他说:“因为其实大多数人是不明是非的,他们都认为自己有理,所以才会跟别人打起来啊,我们就需要替他们分辨谁有理,谁没理,谁该罚,谁该赏。”

这么说也很有道理,但……吵架的理由总是“这人在街上看了某一眼,必是瞧不起某!”

“他在我家门口不走!”

“他拿了我家的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