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所以，那天蒋医生找过咱们家儿子……」邓母从袁清美那儿得到的第一手消息，好兴奋，「老公，你觉得儿子是不是对蒋医生很有兴趣？」

「怎么说？」

「我听打扫的阿嫂说，儿子好几天没回去睡了，你说，儿子是不是在跟蒋医生谈恋爱，所以搬进蒋医生家，两个人……睡一起了？」

「认识不久就搬进女方家，这怎么可能？」邓父很了解儿子，除非已经认定对方，否则他绝不碰对方一根寒毛，要不然这些年儿子是gay 的传闻怎么会传得沸沸扬扬？「不可能，你别瞎猜。」

「我瞎猜？好，那你说，儿子去哪里了？他为什么没回家？」邓母气得反问。

「儿子没回家，也是打扫的阿嫂猜的，或许儿子忙，早出晚归，没跟阿嫂见到面，如此而已，也值得你大惊小怪。」

「我不是大惊小怪，是兴奋。」

「你兴奋什么？」

「兴奋儿子跟蒋医生……」

「八字还没一撇呢！」

「蒋医生都跑到公司找儿子了，哪会八字没一撇！」她觉得这一次很有希望。「我打电话给蒋太太，问问看蒋医生对咱们儿子的想法。如果蒋医生真的喜欢夏礼，就趁早把他们的婚事办一办。」

「你别打。」

「为什么？」

「如果他们两个真的在交往，你打这通电话，会坏事的。」

「坏什么事？」

「如果蒋医生还不想那么早嫁呢？」

「可是夏礼今年三十了……」

「才三十，现代人晚婚，更何况他们才刚谈恋爱，你就跟人家谈结婚的事，不怕吓到蒋医生，把她吓跑吗？你若不怕，好吧，你打啊！」邓父把话筒塞到妻子的手里。邓母想了想，觉得这件事的确不宜躁进，於是缓缓的把话筒放回原位。

「你觉得儿子这次是认真的？他是真的喜欢蒋医生？」

「我不知道，你那个儿子做事神神秘秘，就算心里有事，也不会跟我们两个老的说。」

「可是清美说……」

「清美只是说蒋医生跑到公司找夏礼，可没说找夏礼做什么。总之，儿子自有主张，你别老是想插手管他的事，他这些年是变得成熟稳重了，但是当年离家出走的拗脾气，你可别忘了。人要懂得记取教训，千万不要一错再错……」

「好了啦，知道了。」烦死了，她只是担心儿子的婚事，又不是要听老头子说这些大道理。「我去打牌了。」

「早点回来。」

「知道了。」邓母拎着提包便出门。一走到门外，她想了想，不能打电话问蒋太太有关两个孩子交往的事，那找蒋太太打卫生麻将总行吧！於是，邓母拿出手机，一通电话拨到蒋家。

「打麻将……我不会。」蒋太太笑着摇头。

「这样啊……我本来还想说咱们两个约了，打个牌、见个面……说真的，我很喜欢你家的女儿，就不知道那天蒋医生对我儿子的印象怎么样？」

「印象很好啊，美美说，唯茵很喜欢夏礼。」

「美美？」

这个名字是恶梦吗？要不然怎么她走到哪里，都会听到这个名字？

「范美美？」邓母不确定的再问一次。

蒋妈妈笑了，「你也认识美美？」

「真的是范美美？」

「真的是范美美。」

「范美美是？」

「是我女儿的诊所里的护士。」怎么邓太太的声音跟口气都不大对？「邓太太不喜欢美美？」

「不是，我……我又不认识她，怎么会不喜欢？」她只是没想到，她与范美美冤家路窄，隔了六年，她不想见的人还是一脚踏进了她的世界。

邓母跟蒋太太寒暄了几句，便匆匆忙忙的挂断电话，又跑回家里。

「老公，怎么办？范美美认识蒋医生，她就在蒋医生的诊所里上班，你说……儿子跟蒋医生约会……儿子去接蒋医生……他要是见到范美美，那该怎么办才好？」

她最担、心的是，他们两个人会不会旧情复燃？

「范美美……认识蒋医生？」

「嗯。」邓母脸色惨白，点了下头。

「所以你当年做的好事，极有可能被儿子发现？」

这件事，邓母没想到，邓父提醒了她，她更心慌了。

「怎么办？要是让儿子知道我当年做的那件事……」儿子有可能不谅解她。邓母万念俱灰，跌坐在沙发上，拉着老公的手，「怎么办？」

「假装你什么都不知道，直到儿子问起，咱们……且战且走。」事到如今，他们夫妻也只能静观其变，看着办。只是……儿子的反应很奇怪。他一到星期五，照常回家陪他们两老，有说有笑，那模样不像是知道六年前范美美被迫离开他的事……

所以儿子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

邓母又觉得不可能，因为范美美就在蒋唯茵的诊所工作，儿子若是真的跟蒋唯茵交往，他与范美美重逢是早晚的事，还是……儿子没跟蒋医生交往？

如果真是这样，就太好了。

可是，那天清美又说蒋医生去找夏礼……唉。

邓父听到妻子又叹气，知道她的心里正煎熬着。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答案，为什么不直截了当的问儿子？」

「问儿子？！你疯了吗？倘若儿子不知道，我这一问，岂不是自动招供？」

「可是你成天担心着，也不是办法，看，你烦得连皱纹都跑出来了。」邓父的手抚摸着妻子的脸。

邓母不耐烦的拨开他的手。她现在心情很郁闷，别来烦她。

「事实上，你要弄清楚这件事，也用不着亲自问儿子，就让清美去探探夏礼的口风，问他是不是正在跟蒋医生交往，不就得了。」

「对厚！」她怎么没想到？「我这就打电话给清美。」

「你没跟蒋唯茵交往，你……跟范美美在一起。」袁清美不负所托，从邓夏礼的口中得到第一手消息，但这消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邓夏礼又跟范美美在一块，而且范美美当初之所以离开，是邓妈妈一手导的戏，事实上，范美美从没变心，他们两人也仍然爱着彼此。

「如果真是这样，我不懂，你为什么还能心平气和的与邓妈妈相处？依你那火爆的脾气，还能不冲回家，找邓妈妈问个清楚明白吗？你为什么没有？」

「因为美美劝住了我，我答应她要疼她、宠她，而她不愿我夹在她与我母亲之间为难，她要我别问，我就不问；她要我回家当个孝顺的儿子，我便如她所愿，每个星期五回家吃饭。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没有太多的为什么。」

袁清美火速把邓夏礼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转述给邓妈妈听。她不晓得邓妈妈为什么不喜欢范美美，但是听起来，范美美不像是个坏女人。

看，当年邓妈妈对她的态度那么恶劣，还让邓夏礼误会她好多年，可是范美美没有见缝插针，还要邓夏礼当邓家孝顺的好儿子。

这样的女孩，邓妈妈为什么不试着去喜欢？

「邓妈妈，夏礼的个性，你又不是不了解，他一旦认定了，便很难让他改变心意，他这辈子很有可能就只喜欢范美美，而且他那牛脾气，也是遇到范美美，才会乖得像头羊……邓妈妈，你难道不能看在夏礼的面子上，爱屋及乌，试着喜欢范美美？」

袁清美好话说尽，却得不到邓母的一句响应。

挂断电话之后，邓母还是闷闷不乐。

她没想到自己处心积虑，得到的答案竟是如此不堪。

儿子早就知道事情的真相，之所以没发脾气，不是念着父母的养育之恩，而是为了范美美说的话。她劝他，别把事情闹开，於是他就忍住脾气，当个听话的乖儿子。这算什么？难道她这个当母亲的比不上那个女人？

她气得质问老公。

邓父没站在她那边，凉凉的开口，「在儿子的心中，或许你跟美美一样重要，但是你做事只凭你喜欢，你不讲理……」

「我不讲理？」

「你不喜欢美美的理由，就很不讲理。」老婆竟然因为美美能制住她脾气大的儿子，就讨厌美美。

「好，就算我不讲理，又怎样？我就是不喜欢范美美，又怎样？」邓母火了，双手抆腰，恶狠狠的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