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浅芜越听越觉得不对,绣姑姐姐这话,怎么说得就跟她与东方爷圆过房似的!
他们只是“互啃”,好不好嘛?心里涌起委屈复杂并存的急恼情绪,薛浅芜道:“哪有什么实质突破?我们只是吻得投入罢了!你不知道情投意合的吻,也能美容养颜的吗?我只当东方爷会‘采补术’,吸了我的精气神儿,转成他的内力了呢,原来我也能采补啊,却是来驻颜了!你说要是天天采补的话,他会不会越来越武,我则越来越美?”
绣姑听得脸颊越发通红,几乎听不下去了,鄙夷地看着她:“别再假掩饰了,在姐姐这儿还说谎,一点都不老实!你要说得天衣无缝也就罢了,偏偏自相矛盾,漏洞百出,前面还说是纯洁呢,后面就出来采补了!你们要是没有实质性的突破,我倒奇了,那是怎样个互采法儿?”
薛浅芜这下,骤然觉得帽子大了,越描越黑,再也洗脱不清。只弱弱地,以一种快哭的声音,无力低道:“真的没有……只是一场关于‘采补’的大误会……没有采补……”
绣姑轻拍着她,半是叹息半同情道:“好了好了,没什么难以启齿的,姐姐终有一天,要看你成为新妇的!只是你也太不长心了,你是爱情里的傻瓜,自制不了也就罢了,没想到东方爷,竟也配合着你胡来!还没见家长呢,万一出了意外,我的好妹妹啊……你再不入世俗,却该承受多大压力!”
薛浅芜张了好几次的嘴,偏一个字都挤不出。这一刻她刻骨铭心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百口莫辩。
最可悲的是东方爷。在薛浅芜的溃败下,在陈绣姑的心目中,也被搭进去了清明,成了一个诱惑少女失身的登徒子。
一时之间,薛浅芜内心里,既弥漫起绵软的喜悦感,又产生了对绣姑的捉弄报复之意。各种念头纷纷扰扰,忽然想到一处妙局。
和绣姑谈判演唱会之前,承诺不会卖她。但是这个不卖,带有很大的隐蔽性,或者说是无定形性。
演唱会不是主要的,关键是绣姑不宅了,只要走出“宅”字,到公众面前去,这戏就有唱了。
想她不过双十芳华,却如女尼女道一般不问情事。不经历感情之酸甜苦辣,实在是种残缺。若遇到对的人,还是恋一场爱,结一场婚,这样才完整些。
一个人的温暖不算温暖,两个人的温暖才叫温暖。在自个儿的世界里,无论过得多么精神富足,那份形影相吊的自怜感,终究寡薄了些。
绣姑这样的女子,应该被人好好疼好好爱的。怕的不是石头太硬,而是所接触的男子太少。
如果薛浅芜有意为之,幕后悄悄使些伎俩,为绣姑造个势,会否吸引众多京城青年才俊纷沓来呢?
思绪驰骋了一会儿,贼笑着对绣姑道:“现在你就看我的笑话吧,终有一天,我要看你笑话!看你如何‘失足’‘失心’,然后再‘失身’的!”
绣姑抓着她的手道:“你想怎样?你刚才承诺的,绝不卖我,亦不让我嫁人……”
“我不卖你,但感情的力量,是伟大而无穷的……”薛浅芜深意味长道:“若有男人看上了你,我棒打鸳鸯,拆都拆不散,那就没奈何了!”
顿了一顿,薛浅芜补充道:“我不让你嫁人没错,不然将来我回鞋庄了,娘家连个人都没有,你说多萧瑟啊!万一让人来入赘吧,可惜可叹这诺大的家业,将要落入别姓之手,万一遇人不淑,碰上的是居心叵测之辈,怎么都难尽意!所以我倒有一个好办法……”
绣姑汗毛有些竖了,紧着头皮道:“什么办法?”
薛浅芜云淡风轻道:“一辈子不嫁人,不代表完全与男人绝缘啊!也不能代表没有亲生孩子啊!”
绣姑的脸由红变白,由白变粉,由粉变红,由红涨紫,这次轮到她说不出话来了。
丐儿妹妹的话,含蓄而又裸露,简直让人无语到了巅峰。这是在怂恿她,惹罪孽吗?
薛浅芜终于扳回了局,并且会让绣姑越来越有小女人味儿的。冰冻三尺算什么,薛浅芜用的是三味真火。
有薛浅芜在旁唠着,转眼大半晌过去了,绣姑竟是没有做出一双鞋来,长叹一声,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今天那个蓉儿丫鬟,怎么还没来呢?你勾走了人家的心,这事儿不会让公主知道了吧?那丫鬟需要谨慎了,一步不对,公主怀疑她是叛徒,可能就要招来杀身之祸!”
薛浅芜心里一惊,是啊,蓉儿居在深宫,若发生什么事,薛浅芜这当姐姐的还真不能及时赶去援助。别说赶去了,连宫门都进不得呢。
正在担忧,门外忽然现了一道鹅黄色水袖宫装身影,仔细看时,正是蓉儿。薛浅芜急唤道:“蓉儿,正说你呢,你就来了!”
蓉儿眼圈儿有些肿,叫了一声“姐姐”,就没再多说话。
“昨天你回去得晚,公主可说你什么了?”薛浅芜放心不下,直接问道。
蓉儿低头道:“我骗她说,为了取信于你,和你聊了些闲话儿,你留我吃饭了。”
“然后就完结了?”薛浅芜道。
“公主说这是好事儿,让我继续监视你……”蓉儿的手指间,绞着一块汗帕子道:“她问我这些天来都看到了什么,我乱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被她骂了一顿,说我是个不会办事的,该看的没看到,不该看的罗嗦了一大堆……我估计着,再这样下去,公主会舍弃我,另找心腹替代了……”
薛浅芜笑笑道:“妹妹不怕。无论她派多少虾兵小将,我全收了就是。”
绣姑接过话头:“这并不是好办法。如果蓉儿妹妹办不好这事儿,公主以后对她,肯定是不待见的态度了,甚至要受苦呢。”
薛浅芜看向蓉儿,问道:“妹妹,你有什么打算?”
蓉儿看了看薛浅芜,又看了看绣姑,忽然双眸含泪,跪了下来:“我不想在宫里呆了,我想出来!虽然这些年来,公主待我不薄,但也与我体贴、伺候得她顺意有关!可是身在宫中,处处小心,步步留意,还总提心吊胆,时而不时就要受到责罚!”
蓉儿说着,拢起衣袖,薛浅芜和绣姑看得清,细腻嫩白的肌肤上,有很多处伤痕,触目惊心。这些伤痕或深或浅,或长或短,形状不一,有陈年的有新添的。
“这是谁干下的?”薛浅芜有怒火了。
“有几处是公主用指甲掐下的,还有几处是簪子划下的……”蓉儿述道:“公主的脾气不好,有时我们做错了事,或者事情办得不尽她意,她要么亲自惩罚,要么让一些心狠手辣的老麽麽来。”
说罢,蓉儿把手伸出,看着大拇指根部的两排齿印说道:“这是去年,晚上陪公主睡觉时,她因为东方大人冷落她,心里委屈憋气,找不到发泄的,就咬起了我的手……当时我这只手,鲜血淋漓,又肿又痛了一个月,这一个月因为干活迟钝,挨了麽麽们很多的打……”
薛浅芜听得既疼又惜,既怒又惊。她对公主有微词,大多是因公主对己排斥敌视在先而起。她却是没想到,那个娇娇弱弱的仙女样儿公主,竟有着虐下人来宣泄自身小脾气的嗜好。
薛浅芜想要扶起她:“妹妹起来说话!”
蓉儿没得到薛浅芜的准话儿,显然没有起身之意,继续跪着说道:“这些话儿,原本打死都不能外说的,但经过这几天对姐姐的观察,还有昨儿那番推心置腹的交谈,妹妹知道,姐姐是待人极好的!再看这儿雇佣的仆人学徒,哪怕干的是粗重活,也是有人格的!妹妹不求能得多少工钱银两,但求姐姐能想办法,帮我逃离深宫,在鞋庄里做些杂活儿,我愿做牛做马报答姐姐!”
薛浅芜听她一句一个姐姐,心中好是恻然。但她身为公主的人,不经原主子的同意,怎能私自逃离出宫,另投奔新主子呢?
因了素蔻公主的差遣,蓉儿之于坎平鞋庄,本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丢了,公主再傻,也会怀疑是薛浅芜在做手脚。
薛浅芜不想激化矛盾。素蔻公主情场不顺,所爱的人不爱她,这对皇室金枝玉叶来说,已够憋屈难忍的了。所以薛浅芜在犹豫,并非是怕得罪谁,而是怕乱起来了,谁都不好过。
尤其是东方爷,夹在朝堂和爱情中间,无论怎样抉择,都会陷入痛苦。薛浅芜顾忌的,是自己爱的人。
绣姑理解薛浅芜的难处,也知她的义气,于是劝蓉儿道:“这事需要从长计议,你先起来,咱们慢慢商量。”
蓉儿又默了一会儿,才起了身,垂着眼皮,耸着肩膀泣道:“其实奴婢也有私心,如果这几天带回去的,仍是一些无关痒痛的废情报,以公主的脾气,定会严加责罚于我,不知又要添多少疤!说不定那些麽麽们会把我关进囚室里,每天只给一顿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