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2 / 2)

不需要石心时刻陪在秦玥身边,石心的工作量就减少到除了做饭,只需清扫屋子浮尘而已。石心一时有些不适应了,晚上回了屋子早早就可以休息,躺在床上愣是没有一点睡意,反反复复睁眼闭眼,每睁开一次都秀眉紧皱的像团了长久舒展不开的衣物。

她有些失落,轻声叹气,人家都希望日子清闲些,她倒好,闲下来睡不着觉?真是贱的慌啊……

望着屋顶上道道木椽,整齐划一的排列如一胎之兄弟,而上面密集成林的竹篦影匝。灯火到达屋顶已经微暗了,上面所有的东西看起来都像是夕阳初落时长长的倒影。

一息间,所有倒影都齐刷刷幻化成排排利箭,铺天盖地飞射而来,瞳孔在千钧一发之际微缩成芒。而箭矢如风,朝向忽变,风影成麻,袅缠着射向一个人影。那身影高大,背影坚毅刚硬,那人宽阔的脊背骤然一颤……

是谁?!

身影成箭簇黑林,缓缓转身,轮廓分明的脸庞,不知所措懵憨欢喜的目光……

那是,连程……

那身影颓然倒地,砸开万丈深渊。有东西莫名的轰然倒塌,分崩离析,将一颗颤巍的心裸在空气中,黑暗里,有隐约的热气飞升,渐入无人之境。

石心蜷在被中瑟瑟发抖,猛地睁眼,侧躺的脸庞有亮光倏然滑落,从眼角自枕间,一行温热如火,浸透了她白皙如玉的小脸。

恍惚中竟然真的睡着了。可是,睡着也只是做了一场噩梦而已。

自那人走后,每每心情不畅时,总会在晚间做类似的梦。不是万箭穿心,就是深渊无底,连程已经在她梦里死了不下十种死法,可谓姿态万千。

石心不知自己这样到底好不好,但她自爹娘去世后,就再没有这样的状态。这还是第一次,且对象是她曾经讨厌,失手伤过的人。

其实,她直觉是不那么好的。可是这样的心情自己根本控制不住。就好像一个至亲之人去世无法控制眼泪一般,只能任它放肆的流。现在,她只能任这梦境,这心中不时迸出的愧疚,不安,乃至于悲伤,都奔放的流淌,直将自己淹没,融到那个虐伤连程的幻境里面,久久不能自拔。

她甚至将身边所有的男性与连程进行比较,比较的结果竟然都是连程完胜!

她看郑斌与芝娘默契的情投意合,说的比连程好,笑的比连程多。但,虽然他们身形很像,都是高大的,外貌轮廓坚毅刚硬,但连程比郑斌年轻许多啊,连程是能够陪伴人更长年岁的,虽然不善言辞,但也是直白不藏龌龊的。

她与重阳一起去看李源春气周秀。重阳更是能说会道,与女孩自在一起便是言笑晏晏,一切体贴入微,仔细呵护。但他是对所有女孩都一样啊,哪有连程?只对她一个人有小脸,甚至对主子,有时都是爱答不理的样子……

在那人不在的日子里,石心渐渐陷入到自己的心魔中,那心魔就叫,论连程超越其他男人之处。比比皆是,睁眼闭眼都是一列列的长短优劣,直将石心认识的所有男人都排列进去,结论仍然唯一——还是连程最好!

石心睁眼,榻边烛火橙黄,将屋子里的一切都镀了一层暖暖的光,跟那晚是一样的……她的小桌子里还有连程硬留下的簪子,她细细的将之擦干净了,用那块淡蓝的料子缝成一只纤细的袋子,将它装了起来。

那是她收过的真正出自真心的一件礼物啊!哪怕自己冷言冷语,哪怕自己反将起刺伤……

石心的心情起起伏伏,想去想念,又不愿被人发现,不愿被自己鄙夷。

这感觉,很没有安全感,像抓不住线的纸鸢一般,随时都会被疾风卷走。而她,还不愿就这样被俘虏。

周家村的日子就是这样平淡而又安宁的继续着。

幸而他们提早浇了地,因为往后的整个春天几乎是没有下什么对田地有用处的雨的。所谓春雨贵如油,大概便是由此而来吧!

李君业很喜欢这里的日子,安宁,充实,孩子的身边充满活力,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一心便想着教导好他们,他便知足了。当然,这种种让他满意的情景,也是周恒说服他的原因。他早就想到自己会因为那场意外更加敏感,心思薄弱,特意让他做村里的夫子,让无知却纯真的孩子改变他。

村中孩子们每天下课的时候会捉了有意思的小虫子给他看,长着花翅膀的蹦虫儿,会装死卷成球球的西瓜虫,还有会飞的菜蛾,每一只都有和他们有关的故事。

一只手数的过来的几个女娃也是好脾性,带他去看院子里面开的第一朵小野花。那真是极小的一朵小花啊,但却是美的,在绿莹莹的小圆叶子间浅成夜间的梦一样的蓝,五瓣圆润的花瓣,成为一颗细小的蓝星,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所以,所有女孩儿的观察力都比男孩要强上一些呀!

阿正下了学堂,回到家就先去看那一簇被鹿宝儿踩倒的辣椒苗。几日过去了,他们仍是青葱可爱的模样,一点没有枯萎的迹象。小孩儿终于放松了心情,他可爱的辣椒苗哦,真是给他面子,知道他在山上没找到自己的同伴,都不忍心让他伤心,坚强的活了下来呢!

阿正趴在地上,兴奋却又无声地攥紧了拳头,强有力的晃了两下,算是给自己加油!

被紧紧拴在墙上几日没被拉去遛弯儿的小鹿不解的瞧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自己不理睬了,真是伤心。它耸动了几下尖尖的耳朵,有细小的绒毛被抖落在清冽的阳光中,小鹿神情有些蔫儿地蹲坐在地上了。

自良生病过之后,郑斌便不再敢让他吃那么多东西了。所有进到他嘴里的食物,都是经过王氏和芝娘同意的,有时甚至良生想吃都不给,郑斌也是无奈,但不敢说出口哇!

且,他问芝娘什么时候办喜事,芝娘不知在犹豫什么,一直都没有放话。王氏不好将他们的事儿看得太紧,不知道的,以为她容不下芝娘呢。所以她也没有太催着芝娘,只管教郑斌多问问,还要是笑眯眯恬不知耻的问法,不然芝娘不理他呢!

林秀英也问芝娘,既然现在觉得人合适了,为什么不赶紧将事儿给办了?好男人不好找,下手慢可是会被别人抢走的!

芝娘只是有些低落。郑斌近些时日一直往村中跑,根本就没有出去送货什么的。她不知道他的工作如何,不知道他出去一趟是要多少时间,回来后又是怎样的沧桑模样。她想看看他走货之后的样子,是不是够健康,够强硬,内心也够柔软。

芝娘不敢想象,若是自己下一个男人,也因为活计的事儿而……丧命,自己会有怎样的心理状况。

周顺的死已经让她尝过了寡妇的落魄,和一人怀孕生子哺乳抚育的苦。她们都觉得她够坚强,内心里定也是极为坚硬,刀枪不入的。但,若真是那样,怎么还会有人将她的心门敲开……她辛苦的可谓磕磕绊绊的筑起的心墙,摇摇欲坠,已经不能承受第二次打击了。

她希望郑斌可以以一个完好的走货后的形象站在自己面前,让她的心可以更坚固一些,坚固道能够接受他遇险率只有百分之十的工作。

只是,她不时的也在告诫自己,人吃五谷杂粮,谁都有生病出意外的时候,只是自己不能预料罢了。所以,她也给自己的顽固定了一个期限。便是,到四月底,不管郑斌是顺利走货回来,还是一直都没有出去,她都会给他一个准确的时间答复。毕竟,人的耐性都是有限的!

而秦玥?在镇上好吃好睡,白日到许氏医馆后院跟许攸学习人体穴位,下针手法及穴位串联效用。馆里繁忙的时候,还帮忙给病人看病,大多数来瞧病的人都知道秦玥是许攸的徒弟了,排不上许攸的位置,又开始争抢秦玥手边的诊位。

老爷子可是高兴,免费找了个坐堂大夫,还是个貌美心善的,他用着,顺手又顺心!

许至炎不时也到医馆里来,坐到老爷子和秦玥中间的位置,不时乖顺地插上一句话,问个问题什么的。秦玥对小孩儿的意见很欣赏,怪不得许攸教他这么多东西,这孩子是真的有天赋又好学,是难得的学医料子!

刚开始,家里做饭的都是如墨和似书两人,因为秦玥是主子,来这里住着当然是她们伺候着了。但秦玥想着,既然连心儿都不带,何苦让她俩忙生意的妮子给自己做饭呢?又不是不会做!

所以今日,秦玥特意从医馆早回来半个时辰,在路边的小地摊上买了人家新采的山菇和野菜,又要了猪肉贩子的大腿骨和瘦肉,然后直接从后院进了门。

两个丫头还在前面忙活着,根本不知道主子已经偷摸回来了,还在厨房里轻着动作洗菜切菜,和面切面条。

没有面条机,只能手擀,然后切成细面条,不方便是真的,但是比面条机出来的更筋道。

秦玥控制不好火候,只能约莫着让连根不大的木柴在灶洞里燃着。手放在锅上感受一下温度,秦玥浅浅笑了,看来自己约莫的还不错,这温度,炒菜做饭正好!

热锅凉油炒肉,这样出来的肉最嫩。秦玥点着小脚慢悠悠摇晃着,嘴里还哼着小曲儿,手中铲子不时翻动几下,等肉差不多的时候倒进去山菇片翻炒着。今天要做汤苗条,菜还不错,只要有荤腥,吃着肯定就香。

当秦玥将面条均匀洒在滚开的汤里的时候,似书已经开了小门儿,一听厨房里的声音就跑了过来。

“主子您怎么自己动手了?对不起,今天过来的晚,您是不是等不及饿着了?奴婢下午一定早点儿来做饭!”